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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家子的科举奋斗路 第105节

      有那等机灵的学子,见考场中有不少人都开始做饭,自个儿也停了笔。
    横竖这会儿闹腾腾地,不如跟着大伙儿一起,省得还要受人影响。
    也有那性子执拗地,一篇文章还没写完,这会儿被打断了思路,正恼怒地低声咒骂。
    穆空青却不管旁人许多。
    他喝完粥时,天边的太阳刚巧没入西山。
    余晖还在,虽然时间不长,但也足够穆空青赶在天色昏暗之前,将自己的三篇四书文修改完成。
    穆空青将自己的答卷和草稿全部用油布悉心包裹,存放在号房内侧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外头的长廊挂上了灯笼,穆空青能见到对面的号房里也亮起了点点烛火。
    他将两块木板并排放好,又取了凉水泼在号房靠外的一侧,多少有些降温效果,能让他在入睡时稍舒服点儿。
    殊不知穆空青躺下睡了,坐在他对面号房的学子,却是更加烦躁了。
    他先前文章还没写完,就被穆空青煮饭的动静打断了思路。
    现下好容易又有了灵感,偏偏一抬头,就见对面那小子竟就这么施施然地睡了!
    睡了!
    这可是乡试啊!
    他是已然成竹在胸了吗?还是自知无望,自暴自弃了?
    那学子也知晓自己应当专心答题,可他见穆空青这游刃有余的模样,心中就是耐不住多想。
    想得越多,心情便越烦躁。
    偏偏今夜还时不时就有一阵微风掠过,吹得烛火摇摇晃晃,更叫人平添几分心绪不宁。
    那学子心里思绪纷乱,写到一半实在写不下去了,忿忿地将笔一撂,干脆也学着穆空青直接入睡。
    只是他脑子里各种念头都有,这一夜睡得也不大安稳。
    第二日,他被一阵水声吵醒。
    一睁眼,却见天色也就将将转明,怕也就是卯时刚到的模样。
    穆空青虽谈不上睡得有多好,但至少精神还是养足了的。
    他第二日卯时不到便已醒了。
    此时天色还暗着,微风吹过带着几分凉意,考场内除了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和不知打哪儿传来的虫鸣外,再没有旁的动静。
    穆空青轻手轻脚地打水洗漱,一抬头便见他对面号房的学子也坐起了身,此刻正满腹怨念地盯着他,盯得穆空青一头雾水。
    兴许是此人睡得浅,叫自己惊醒了?
    穆空青在心里猜想。
    不过他此刻正是头脑最清醒的时候,温度也是难得适宜,时间半点都经不起浪费。
    穆空青手脚麻利地收拾好自己,又小心架好木板,点上蜡烛,铺纸研墨。
    最后浏览一遍昨日作好的三篇四书文,确认无误后,穆空青着手开始誊抄。
    连着誊抄三篇,这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即便穆空青自认自己腕力不差,写完之后也还是难免感到疲累。
    但是好歹赶在他计划好的时间内完成了。
    接下来,他还需得完成至少两篇经义题。
    此次清江府乡试的三道经义题中,一道《诗经》,一道《礼记》,一道《尚书》。
    好巧不巧地,《礼记》一题摘选的片段,恰好是杨思典曾经赠予他的那三本书中,那位大家做过注释的。
    因着那注解颇有意思,穆空青还特意同周秀才探讨过。
    穆空青斟酌片刻,决定将这篇最有把握的《礼记》题最先写完。
    乡试可不搞什么均衡之道。
    只要没有哪一科差得出奇,那么考官取中学子时,多半都是看谁出彩的地方更多。
    三篇中上水平文章的答卷,和一篇上上、两篇中下的答卷放在一起,取中的必然是后者。
    当然,若是只有一篇上上,余者皆是下等,那就另当别论了。
    得益于曾经的运道,穆空青在答这道《礼记》题时格外顺畅,赶在午膳前便已经写完了初稿。
    刚好趁着用午膳的时候休息片刻,下午说不定能将另外两篇经义全部答完。
    穆空青被那《礼记》题带得有些兴奋,只觉得夏日里的燥热都褪去了不少,此刻的思维也是格外活跃。
    然而到了傍晚时分,穆空青答完最后一道经义题,揉着酸胀的手腕抬起头时,却发觉天边已经起了一片云霞。
    穆空青抹了一把额上的汗珠。
    下午时,那种燥热褪去的感觉,并不是穆空青的错觉。
    此刻的风渐大了,温度也降下了些了,可穆空青却只觉得自己出的汗反而变多了。
    穆空青熄了炭盆,将陶罐中的米粥放在一边。
    等着米粥冷却的同时,穆空青凝眸看着天边一片云霞。
    片刻后,穆空青将纸笔用全部用油布包裹了个严实,而后放入考篮中,又用已经凉了下来的炭盆将考篮垫高,放置在了木板下方。
    果不其然,夜半时分,穆空青被一声响雷惊醒。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瓢泼大雨。
    穆空青一睁眼,便觉得脚上一阵凉意。
    他起身一看,有股股水流正顺着墙壁蜿蜒向下,直接泅湿了模板靠墙的那半边,而穆空青感到的凉意,也正在源于那股水流。
    好在清江府并非干旱少雨的地方,现下又正值雨季,时不时下一场暴雨也是常见的事。
    穆空青在傍晚时见那天色便不大对劲,于是便多留了个心眼。
    号房漏水也不是什么新鲜事,这清江贡院也不知是几时修建的,穆空青自然不能在这事儿上碰运气。
    他特意将装着试卷的考篮放在木板底下,还用炭盆将其垫高,为的就是防止他所在的这处号房漏水,叫他这两日来的心血白费。
    好在这号房虽然漏水,但屋顶却还是靠得住的。
    穆空青将炭盆和考篮放在了木板一边,又将身子蜷得更紧了些。
    他如今个头不矮,睡在号房中难免逼仄,再加上又要远离那面正渗水的墙,能躺的地方就更少了。
    无奈他明日还须得答题,此时难受归难受,觉还是得睡的,哪怕是闭目养神,也得躺下好好歇着。
    穆空青是安然躺下了,这贡院之中的后半夜,却不是每个人都能安稳渡过的。
    有自幼长在外地的学子,对清江府的气候半点了解也无,晚上毫无防备地便睡下了,睁眼时试卷已经湿了个彻底。
    还有学子只是用油布粗粗盖了,放在地上便不曾管它,谁料号房漏水,答卷直接泡在了水中,晕得连纸张的形状都分不出来。
    有零星的哭嚎声在贡院内响起,却直接被埋在了雨声里。
    贡院大门一关,不到放排便不得开。
    这些学子即便已经知晓自己此番中举无望,也必须得在这号房中,生生坐到明日放排,眼睁睁看着旁人答题交卷。
    穆空青的后半夜几乎没睡。
    那雷声时不时便在耳边炸响,再夹着夜雨中隐约可闻的悲戚哭喊,总能搅得他刚刚入睡便被惊醒。
    直到外头的雨声停了。
    哭声没了雨声的掩盖,引来的值夜的考官。
    一阵求饶叫屈过后,贡院便彻底安静了下来。
    穆空青混沌中又睡了一小会儿才醒。
    他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看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与昨日清晨无异。
    若非这地上还聚着未干的水迹,穆空青几乎要以为昨夜那场大雨只是他的梦境。
    穆空青起得有些晚了。
    洗漱时,有不少考生都凑到了一处。
    穆空青听到有考生在同友人抱怨,说是昨夜自己隔壁的学子污了答卷后便一直在哭嚎,搅得他一宿没睡。
    还有人说自己边上的考生闹出的动静太大,直接叫考官以扰乱考场秩序为由赶了出去。
    有人唏嘘觉得造化弄人,也有人不满旁人粗心大意,唯恐带坏了自己的运道。
    穆空青隔壁的那个学子自开考时,便觉得那夹带的学子号房离他太近,一直念叨着晦气。
    结果昨日他对面的考生污了考卷,又是惹得他一阵叫骂,直说今科乡试若是不过,都赖这二人坏他运道。
    穆空青被他的污言秽语念得烦躁,没忍住打量了那神神叨叨的学子一番。
    那是个瞧上去有些暴躁的中年人。
    留着精心修剪过的胡须,只是这两日不曾打理,看着有些凌乱。
    眼神中带着阴翳,取用物件也是摔摔打打,毫不在意旁人的目光,甚至还会在有人看他时提高些音量,恨不能叫全天下都听听他的冤屈。
    穆空青看着那人烦躁的模样,自己的思绪却皆尽平静了下来。
    以人为镜。
    他长长舒出一口气,提笔落墨。
    第77章 一次献策
    这是乡试第一场的第三日, 也是最后一日。
    兴许是昨夜一场大雨叫不少体弱的学子受了寒,穆空青偶尔还能听到有咳嗽声响起。
    这一日自旭日初升,考官入席之后, 便陆续有考生拉铃交卷, 等待放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