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飘说完，就有同学举手站起来了，“拍摄回忆不需要，但是导演，我听说你是中戏毕业的，那么在拍完戏的课余时间可以麻烦你指导一下同学们吗？”
    “可以。”洪飘信誓旦旦的回答道：“这个完全没有问题。”
    马上就有同学笑着带头道：“那我们一定完全配合你。”
    这句话，就代表这剧组能在最大的程度上用最少的经费完成拍摄。想到又省了一笔开支，洪飘很开心。
    她忍不住望向李幼荣。
    对方察觉到目光，回头，朝她露出一个极为灿烂的笑容。
    那是洪飘最喜欢的笑容。
    充满阳光，带着无限的生机与活力，有这样笑容的人，就算什么也不做只是拿他那一双清澈如水的目光看着你，你也会感受到希望。
    洪飘在李幼荣的身上，看到了她想要的未来。
    她心目中的蒋东歌。
    这大概是作为一个导演最幸福的事了。
    戏一天一天的拍，天气也越来越冷，在某个周三的下午，洪飘一直希望的降雨终于来了。
    站在室外，李幼荣被冷风吹得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他往上拉了拉衣领，伸手往外面接了一点雨水感受了一下，回头问：“天气预报说今天只有8度，真的要拍吗？”
    “我们家这边冬天很少下雨，再不拍下次就只能在冰茬子里头拍了。”洪飘哈了口冷气，吸着冻得通红的鼻子大声喊了一下：“洪翩，今天这戏，你拍不拍！”
    后面传来少女宏亮且坚定的声音：“拍！”
    一个小时后，洪飘带着剧组的人临时赶到学校。
    因为之前就在学校里拍过部分镜头，这次剧组再扛着机器过来，学校的学生也不再感到那么新鲜一个个挤着看了。只是有个地方在剧情方面出了问题。
    洪飘跟李幼荣商量道：“如果按照初夏拍的话，你和洪翩就要穿短袖，但是现在在下雨，还是大冬天，我们不可能要求全校的同学都跟着我们一起穿短袖。所以到底是要怎么么样才能做到，在不妨碍剧情的情况下，协调到那些愿意给我们做背景板的学生们呢？”
    李幼荣接过剧本，往前面翻了翻，说：“不如就把这个剧情放在冬天？”
    “那后面怎么办？”
    “就把回家吃饭那段改成回家过年好了。然后到了第二个学期，再重新接上后面的那些剧情。而且，冬天的雨，比夏天的雨更有震撼力不是吗？”
    洪飘眨了眨眼睛，有些没反应过来：“震撼力？”
    “冬天有多冷大家都知道。”李幼荣说完回头看了一眼独自站在角落酝酿情绪的洪翩说道：“不如索性直接提出来，也让大家能正面感受到，你妹妹有多辛苦。”
    洪飘把头转到一边道：“演员本来就辛苦。”
    李幼荣知道他嘴硬，便索性直接道：“但是这样对你妹妹以后的发展会更有好处。”
    “谁知道她能不能在娱乐圈坚持下来。”依旧不肯对妹妹表现出关心，洪飘琢磨了一下轻重，然后装作十分无奈的样子改口道：“也是没有办法了，只要不影响剧情就行。”洪飘看了看表，发现离学生放学只有半个小时了，便立马拍板，大声喊道：“开始布置机组机位今天这部戏比较艰苦，不管是演员也好还是工作人员，尽量都提起精神来。今天这个雨天，是我们好不容易等来的，大家一定不要浪费，我们一定要赶在学生全部离校之前把这组镜头拍完。”
    “好！”
    之前就合作过几场戏的班级班长这时代表全班同学开口问了：“那要我们帮忙做什么吗？”
    “麻烦帮忙借一套xl码的冬季衣服，要男孩的。以及，可以把教室拜访成大扫除时的样子吗？”
    “没问题。”班长回过身，立马开始指挥。
    一切准备就绪。
    在放学前的前五分钟，换好衣服的洪翩拿着道具站到了教学楼的楼下。
    给她打着伞的徐玲小声对她说：“翩翩，加油，挺过去就好了。我已经让保健室的老师给你准备好热水了。”
    洪翩点头。她抬头看着教室，发现自己全班的同学都站在窗前看着她。等她抬头，便一齐开口喊道：“洪翩，加油！”
    以后念大学，可能也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同学，但是洪翩想，那些人可能永远不会像她现在的同学这样单纯了。
    几分钟后，放学的铃声响起。
    穿着雨衣站在临时搭建的摄影棚中的洪飘在看到监视器中出现学生的那一瞬间，立马拿着小喇叭喊道：“演员各就各位，一组二组全体就位！”
    已经离开洪翩身边的徐玲拿着场记板站在雨中一声令下：“《花》第七集 第三镜第一次，action!”
    洪翩长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的走进雨里。
    冬天的雨，从头顶流进脖子，再渗进衣服里，真的冷极了。
    但是洪翩不敢退缩。
    她是洪飘的妹妹，她不是胆小鬼——洪翩这样想着，一口气走到之前定好的位置上，哆嗦着身体，将拿在手里的白色大纸板举到了头顶上。
    那上面，写着七个字。
    蒋东歌，我喜欢你。
    在这种艰苦的环境下，对于还是一块未被雕琢的璞玉洪翩来说，演技什么的完全是天方夜谭。她只能拼命的想着台词，然后慢慢的抬起头，对着全校师生朝自己的教室，像剧本上写的那样，大声告白：“蒋东歌，我喜欢你！”
    由于是真实拍摄，洪翩的本能反应在镜头里，简直完美极了。
    坐在监视器前的洪飘挥手，一个主动表示愿意客串的女生立马带着小姐妹在教学楼前站好，等到镜头一打过来，马上抱着手，做出倨傲的样子。
    洪翩看着她们，立马做出害怕的样子，然后又重新抬头朝着教室大声喊了一句：“蒋，蒋东歌，我喜欢你——”
    雨水流进嘴里，让正在大喊的洪翩忍不住咳了一声。然后这这一咳，就越发的不可收拾了。
    拍到一半的时候，洪翩情绪失控，突然大声哭了起来。
    好冷啊，真的好冷啊。
    看的眼睛都发红的徐玲忍不住站起来朝洪飘道：“飘姐，不要拍了吧，我跟翩翩换角，我来拍这部戏。”
    “让你去冰茬子里拍吗？”洪飘瞪了她一眼，然后站起来朝着旁边饰演剧中洪翩母亲的群众吼到：“愣着干什么？上去啊，我还没喊卡呢！”
    比洪飘年纪大了整整一轮的大妈愣了一下，然后连忙撑着伞过去，对着蹲在地上的洪翩一脸犹豫的喊了一句：“翩翩？”
    洪翩抬起头，再看到这个眼熟的女演员后，被冻僵的脑子里终于又意识到自己还在拍戏中。想起刚才同学的鼓励，再想想自己最近一直耿耿于怀的姐姐的那句话，洪翩慢慢的忘却寒冷，同时用一种又惊又怕的语气轻声喊了一句：“妈？”
    穿着雨衣在雨中掌镜的王军缓缓的把镜头拉远，拔高。
    洪飘看着监视器，慢慢的大声喊了一句：“咔！”
    徐玲一听，立马就跟着人跑出去把浑身冻得冰凉的洪翩拉回摄影棚避雨。
    洪飘忍着没去，她一点一点的回放着刚才拍摄的所有镜头。
    洪翩也是个硬骨头。在回到摄影棚，趁着之前参演的于倩和徐玲给她擦头发的时候，她哆嗦着问姐姐道：“……要重拍吗？”
    长吸了一口气，洪飘摇头，“不用。”她甚至还夸奖道：“你做的很好。”
    “那是，当然。”洪翩笑了一下，把冷得牙齿都打架的时候，她略带自豪的扬起头说：“我是洪飘的妹妹嘛。”
    洪飘在那一瞬间感觉到鼻子有些酸。
    好在这时她听到了呼机里传来的李幼荣询问的声音：“怎么样？过了吗？”
    “过了。”洪飘想到架在教室里的二组镜头，立马起身：“我马上上去。”
    完了她回头对于倩和徐玲嘱咐：“麻烦你们照顾一下翩翩，我上楼去拍二组镜头。”
    “好。”
    走的时候，洪飘回头，难得俏皮的朝妹妹做了一个比心的手势。
    洪翩失笑，她发了个抖，然后朝姐姐丢了个飞吻。
    ?
    第63章 该来的总要来
    已经熬过最艰难时段的《花》剧组，在渡过磨合期后，整个剧组的进度都飞速运转起来。戏一幕接一幕的拍出来，洪飘也渐渐忘记了【准拍令】的事。
    然而该来的还是会来。
    那不过是一个照常拍摄的上午。
    因为知道洪飘有将于倩杀夫嫁祸的镜头一口气拍完的打算，所以今天的两位主要演员们也是十分卖力。正当镜头正要给于倩刺向“丈夫”的那刀给特写的时候，门突然被敲响了。
    徐玲以为是刚刚出去的工作人员，连忙跑过去开门。
    门后，站着几个西装革履，打扮得十分体面的男人们。
    “你们是谁啊？”
    没有理会这个问题，他们直接走进了房门。在所有人不解的目光下，领头的那个人拿出证件，看着坐在监视器后面的洪飘明知故问道：“你们谁是洪飘？”
    洪飘心里一抖，她跟李幼荣对视一眼，然后站了起来，“我是洪飘。”
    来人点了一下头，然后公事公办道：“我们是江省广电中心的，因为接到群众举报说您非法拍摄，所以过来照例检查。现场的情况一目了然，您确实是在进行影片拍摄没错。那么，我是否可以查看您的《准许剧组开机拍摄相关许可令》？”
    这种剧组被调查组抽查的情况虽少，但也不是没有。除了洪翩和徐玲有些一惊一乍后，其他的演员们都避开镜头，准备等检查的走之后继续拍。然而他们却没有注意到，李幼荣这时却偷偷绕到摄像师王军身边，伸手把刚拍的文件保存，并且关闭了摄像机。
    洪飘看着直直的盯着自己的检查人员，到底还是心虚，她叹了口气，低下头道：“不好意思，我没有许可令。”
    “那你有其他准许拍摄的文件吗？”
    洪飘摇头。
    “那我们就要根据相关规定，没收您的所有拍摄器材。”说完，身后的检查人员立马上前执行。
    不懂这是发生了什么的洪翩第一时间护住了监视器，她瞪着大大的眼睛，既害怕又惶恐的看着面前的检查人员道：“你们凭什么收我们的机器？”
    那人笑了一下，他伸手把洪翩推开，用教训的语气道：“不打申请就拍片，你们这是在违法知道吗？”
    刚才开口跟洪飘讲话的人也开口补刀道：“而且没有开机令，一般也没有哪个出品公司肯给你发行的。”
    李幼荣把还想往上冲的洪翩拽回来，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唇问：“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把机器拿回来？”
    那人望向李幼荣，估计是认出他来了，所以他挑了挑眉道：“拿到许可证，就可以广电中心取了。”
    “里面的片子不会有什么损坏吧？”
    “我们只收机器，不删东西。”看着摄像机被拆开搬出去，男人扬了扬眉，转过头朝洪飘公事公办道：“希望在拿到真正的许可令之前，您不要妄想再次开机。要是再被发现，您和在场的所有演员们，可就要被全国广电中心通告批评了。”
    没收完所有的机器，检查人员鞠了一躬，然后退出了变得有些狼藉的房间。
    李幼荣走到洪飘身边，伸手拍了拍她的肩，“没事吧？”
    洪飘摇了摇头。她只是觉得有些失落。她抬起头，看着其他几位望着她发愣的演员，实在没忍住，鼻子一酸。“对不起。”长期的压力和愧疚感在这一刻终于倾巢而出，情绪没绷住的洪飘弯下腰，一边流泪一边道歉：“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知道我自私，我这是欺骗，但是我真的……我只是想拍出我想拍的东西，为什么都这么难呢？”
    李幼荣摸了摸头，他看着其他不知情的演员们，也弯下腰鞠了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