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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6章 所谓公私合营

      见群臣不懂,刘协只好进一步举例,掰开了,揉碎了给他们讲。
    “以青州为例,青州历来都是盐的主要产区,大大小小有近百座盐场,根据昨天你们辩论的说法,这其中小的盐场也有两三百个工人,大的甚至有近万名工人,且足以供应全国百姓七成以上的用盐,这样的行业难道可以交给私人经营么?”
    “但是,交给官营,不代表朝廷可以肆意抬高盐价变相的去收人头税,若如此做,则老百姓必然苦不堪言,且私盐贩子盛行。”
    “可官营作坊人事臃肿,效率低下,甚至腐败现象屡禁不止如何解决呢?首先,当然是严刑峻法,由校事府负责监察天下,有发现贪腐行为的,不论是什么级别的官员,都要杀,贪腐行为严重的,可以考虑进行一定的株连。”
    话还没说完,就见管宁站起来反对:“陛下,只听说以德行感化……”
    没等他说完,刘协就伸手示意他闭嘴:“我知道,你把废话先收起来,我知道单单只靠严刑峻法是没有用的,就算是我让校事府去查贪腐,校事府本身也有被拉拢腐蚀的风险,所以严刑峻法,只是最后的手段。”
    “还是以青州盐厂为例,可以设立三到五家官营企业,朝廷只设置食盐售卖的最高价和最低价,具体如何经营,朝廷不会直接过问,尤其是雇工方面,朝廷不可以强制雇工,更不可用官奴做工,让百姓有自由选择的权利,哪家盐厂待遇好,就去哪家做工,嗯……我看以后这官奴制度就废除吧。”
    就见曹操皱眉道:“臣以为……此策还是有不妥当之处。”
    “如何不妥?”
    “所谓官官相护,古今同理,陛下以凌厉手段打击了党人,但赎臣之言,如今占据了朝堂半壁江山的颍川人,难道不是新的党人么?出身于禁军、宿卫的官吏,难道不是在抱团,组成了一个小的政治团体么?不需十年,这些负责官营作坊的管事官僚便会结成一体,上抗朝廷,下祸黎民。”
    说完,曹操本以为刘协会很不高兴,却不成想刘协却是一拍大腿道:“魏公说得对啊,确实是如此之理啊,所以我认为,朝廷在盐场中的持股比例,不应该超过四成,其余六成的股份,则通过买卖或是奖赏的方式,交给个人,如此,在朝廷委派的官僚管事胡搞的时候,六成的民间资本可以联合起来,反对作坊的决定。”
    曹操立马反驳道:“天子此策属实是荒谬,莫说是占有四成,就算是只占了一成,民间商人难道还敢对抗朝廷的行政命令么?官商有别,这些在作坊中占据股份的人,到底应该算是商,还是官?”
    这个,曹操却是把刘协给问住了,他这套设计完全就是照搬了后世的做法,但却是忘记了,现代社会属于法治社会,逼得急了,个人也是可以状告地方官府的。
    但封建社会不同,官大一级压死人,六成股份就算是真的抱团团结起来,也不可能压得过四成,随便一个小吏,也能压死那些民间资本。
    想了想,刘协道:“你说的很有道理,不过负责具体工厂的官僚,终究也只是小官僚罢了,而那些参股于国有企业的私人么……
    当然也不是谁都可以入股的,可以让勋贵们用土地来换股份么,毕竟土地,才是真正的国之根本,关乎民之死生,这企业的股份,收益只会比土地更高,但对民间的影响却小于土地。”
    曹操闻言,再一次皱起了眉头。
    难道说……两个月之前天子徙陵的时候就已经想到此策了?
    这思虑也太长远了吧!
    南阳勋贵现在刚刚被强制交换了土地,并且被轮番折腾的元气大伤,新的土地还没有分配完毕,更还没有开垦,人生地不熟的,有些人丁稀少的勋贵,用土地换股份的意愿一定很强烈。
    当然,曹操和群臣的关注重点也不是南阳的那些勋贵,而是本朝的勋贵,目前来看,本朝所产生的勋贵一定是不比汉光武来得少的。
    嘶~,怪不得要有勋贵议政啊!
    光武帝时退功臣,进文吏,给勋贵们无不赏赐了过量的良田,使得功勋之后成为了豪强中的豪强,也不能说光武帝做的不好,毕竟官僚专业化,于国于民都是好事儿。
    此前,满朝文武其实一直也没有停止过天子如何安置勋贵的探讨,甚至许多人一度以为天子是要反其道而行之,要进功臣,退文吏。
    今天这么一看,果然,天子之智谋,不是我等凡夫俗子能够揣度的啊,真是一环套着一环啊!
    如此一来,诸如盐铁等关乎国家命脉的产业,将由朝廷与勋贵共同掌握,这却是让这些勋贵真正的与国同休了。
    而这些股份,实际上却是代替土地成为了勋贵们养家糊口的饭票,不但解放了大量的土地可以用来屯田屯民,勋贵们也不可能真的放任官僚们胡搞瞎搞。
    你贪污受贿,冗员,管事儿的比干活儿的多,损害的可就是这些勋贵们的利益了,而勋贵,是有资格参加勋贵议政会议的,也是你地方上的基层官吏能欺负的么?
    甚至这么搞的话,这企业的经营问题也完全可以放给勋贵,朝廷只需多派一些靠谱的账房,不让勋贵们做假账,就可以按月收钱,脱离企业的实际管理了啊。
    而如此做为,一定程度上政治和经济也就分离了,勋贵们自然要研究天下大事,但研究的就只是经济领域的大事了,而无法对军国大事造成影响,干扰行政官员们的决策。
    “好家伙,这是既进功臣,又进文吏啊!要不怎么说天子高明呢?”
    而往深再想一层,曹操却是脸都煞白煞白的了。
    此前刘备等人脑补的时候就有想到,天子的这一招勋贵徙陵之策,捎带手的也是在和曹操进行争权,因为即使是作为天子根底的颍川人,大多也都是文官,汉代以来非军功无以封侯不是说笑的,颍川人种的勋贵数量是远远低于谯县人的。
    现如今曹操手下的亲信,除了新招上来的这几个所谓大儒,哪个不是侯爵之身?
    到时候这些侯爵在这些企业里面都特么入了股,这就和朝廷是一条心了啊!
    真要是这么个玩法,他连曹仁都信不过了啊!
    可你说他反对,他又如何能够反对呢?
    徙陵都已经徙完了啊!
    不管是本朝勋贵还是前朝勋贵,都已经先一步接受了土地置换的举措,也就是说,此事事实上已经进行了一半了。
    现在反对,卡一下,可就把天下勋贵都给得罪了。
    就算是谯县人,不,就算是他们曹家人,到时候会怎么想?
    他们肯定会想:好你个曹孟德啊,你自己去和天子争权夺利也就罢了,可咱们曹家几千口子人,你难道都不管不顾么?
    你不趁着你现在立有赏无可赏的大功给咱们曹家的后世子孙多要一点股份,多入股一些稳赚不赔,并且拥有一定政治话语权的,诸如铜矿、冶铁、牧马等,反而忙着争权夺利?那你争吧,俺们可要股份。
    曹家自己家人都是如此,夏侯家,那就更没有把握他们能跟着自己一条道走到黑了。
    就见曹操颤颤巍巍地问道:“敢问天子,这以地换股之权,到底指的是关内侯以上,还是专指列侯?”
    “这个么……让县侯、乡侯入股国属企业,都乡侯、亭候入股州属企业,关内侯入股郡属企业。”
    “敢问天子,何为国属、州属、郡属企业?”
    “这就是朕要说的第二项了,即地方与中央实行二元分离的结构,国属企业,顾名思义就是归属于全体国民所有,直接向朕负责,只垄断青州的盐、关中的马、荆州的铜、以及造船、冶铁等行业,这种关乎国家命脉,且规模很大的大型企业,每个工厂的用工规模不低于一万人,全国范围内,有个十几家也就足够了。”
    “当然,以盐为例,徐州也是可以产盐的,只不过规模就远没有青州那么大了,但难道青州的盐就不晒了么?但如果这么多企业都由中央来管,这又如何管得过来呢?”
    “况且,各地都有各地的实际情况,中央不了解地方上的实情,也不能很好的给予指导意见,造成无法因地制宜,比如造出来的农具不符合当地土地实情的情况。”
    “如此,则这部分的企业将统一归属于各郡、各州来进行统一管理,不过,这些企业之间互相也都是竞争关系,举个例子,如果颍川有个做铁锅的冶铁企业,南阳也有一个做铁锅的企业,南阳的铁锅做出来的成本高,价格此,老百姓愿意买颍川的铁锅,则南阳地方政府不得阻拦,考核的时候,这些地方企业的经营状况,都是要比的,当然,中央也是有权去过问的。”
    众人闻言又纷纷皱眉思索了起来,尤其是曹操。
    此举……到底是加强了地方太守、刺史之权,还是削减了呢?
    按说应该是增强了的,可问题是这些州、郡所属的企业都是要被勋贵入股的啊,而这些勋贵每年都是要开会的啊,如此,这岂不是成了地方上绝佳的天子耳目?
    这还是针对前朝勋贵,如果是本朝勋贵,那就更是如此了,尤其是本朝的关内侯……要么就是谯县人,要么就是天子的宿卫出身,这帮人,惹急了谁会给你一个普通太守面子?
    而谯县的功勋集团么……曹操现在感觉脑子有点不够用了,这事儿要说天子没有深意,他打死都是不信的。
    只可惜他能力有限,今天这天子的深意着实是太多,而且这事儿看上去好像还是有后手,他现在的脑浆子都跟沸腾了似得,一时半刻是真有点想不明白了。
    这,就是天子可怕的地方啊!
    不过曹操显然是抓得住重点的,问道:“陛下之策,确实是大善之策,但官营作坊体量庞大,正所谓船大不怕风,船小好调头,这些企业在灵活性上,总还是不如盐铁私营的吧?若是与四夷展开大规模贸易,难道也由官营企业出面么?如此,则必然导致走私盛行啊。”
    “民间的小作坊,朝廷是不管的,小型的铁匠铺啊,裁缝铺啊,老百姓打个鱼,砍个柴,朝廷当然是允许的,此外,针对你说大企业不够灵活的问题,朕也有想过。”
    “朕打算在国有、集体所有制经济的基础上,再加上一个私营准入的制度。”
    “这……敢问天子,何为私营准入?”
    “商品生产出来,总是要卖的,官营作坊的体量在哪摆着,注定是只适合搞大规模批发,不适合搞小规模零售的,让朝廷来经营商铺、货行等生意,一定是僵化、死板、不合时宜,甚至为了将滞销的产品卖出去,强行摊派给百姓。”
    “为此,朕认为像商运、贸易、甚至边境贸易等,雇佣人员虽多,但并不直接从事生产的行业,可以开放给私人运营。”
    “但是这个开放,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的,是有条件的,朝廷会颁发许可证,只有确实实力雄厚,家风纯正的人家可以从朝廷买许可证来进行经营,严厉打击无证经营。”
    “如此,则朝廷只需管理少部分的,有数的商贾,就可以很好的对市场进行宏观调控,也便于对这些领了证的商人进行限制。”
    “比如,领了经营许可证,家里就不能有人做官了,官、商之间,必须有明确的分界线,比如,领了证的人家名下不可以拥有土地。另外这个证书也是轮替的,五年一换,任何家族不可以连续三界持证,待期满之后,没有了经商权,再让他们用这五年中所赚到的钱来购买土地,或是供养孩子读书做官。”
    “另外这个证,是要用钱、用粮来买的,如此,则朝廷每五年,也会多一笔财政收入,比如眼下咱们急需钱粮来安置流民,正好可以靠卖证,赚一笔应急的钱。朝廷保证他们在采购时有充分的选择权,比如某家官营作坊生产出来的产品不好卖,持证的商人自然也就可以选择不买,转而去买其他官办企业所生产出来的产品。”
    曹操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群臣的眼珠滴溜溜地转。
    大家都感觉天子此言另有深意,但是同样的,大家现在脑子都有点沸腾了。
    真的是没有余力再想了啊!
    “另外,一些小的,服务于一县、一乡的作坊,也没必要这么严苛么,应该由乡、县组织全体村民共同修建,由亭长、乡长,甚至里正乡贤等人商量着办,总之,只要不损百姓而富豪强,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