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页
该说的话都已经谈完,许泊宁开始有些坐立不安起来,她为掩饰心中尴尬已经喝光了面前的水。
中午老鸭汤喝得不少,这么大杯水进肚,膀胱有点受不住,她想走,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要不要上去坐坐?”时洲像是瞧出她的烦躁,问她。
许泊宁摇头:“不了。”
女人眼神往许喻身上瞧,时洲轻拍了拍儿子:“喻喻去跟妈妈拜拜。”
许喻这回倒是很给她面子,或者应该是给时洲面子,男孩走过来,轻轻伸手环住她的腰,脆生生道:“妈妈拜拜。”
孩子身子软糯糯,他这样扑进许泊宁怀里,倒弄得许泊宁眼眶骤然发红,她拼命眨了眨眼,试图将眼泪挤回去。
她突然有点理解时洲不肯对他严厉的感觉了。
要她也舍不得。
何况男人脾气一向温和,许泊宁想起她怀孕四五个月那会儿,时洲就喜欢对着她的肚子碎碎念,她嘲笑他幼稚。男人却郑重其事拿了本书过来,名字就是《爸爸的声音是最好的胎教》。
那时两人结婚一个多月,正处在蜜里调油的阶段。
现在想起来,心下不由怅然若失。
隔天下午,周盼约许泊宁出来逛街,两人去了家猫咖。
许泊宁跟周盼的交情要数小学那会儿,后来初中高中都同个学校。只是许泊宁大学留在东堰市,周盼则去了外省,这几年回来东堰市,一直在新华社工作。
周盼听她说完,差点被咖啡呛到,手上撸猫的动作稍重了些,灰蓝色的卡尔特猫低哼声,从她腿上跳走。
“许泊宁,你是不是昏头,喻喻跟你住自然是没有问题,可是时洲,你俩早就离婚三年了,还同居,搁这儿搞破镜重圆呢?”周盼咳嗽几声,缓了口气道。
许泊宁端起咖啡喝了口,嗤笑声:“你想多了,我跟他不适合,你知道他当年怎么说的么,我跟他精神没法共鸣,那玩意儿能吃么?”
这大抵是时洲对许泊宁说过最重的一句话,虽然男人很快为自己气头上的口不择言道歉,但裂痕一旦存在,就是再如何极力弥补也会留下疤痕。
“不过我也有错就是。”许泊宁脚尖蹭了蹭脚下的猫,又道,“房子有时洲的一半,真卖了喻喻也没法上学,我哪里能拿出一千多万给他。不提我了,你那相亲对象怎么样?”
周盼父母着急得很,这一年给她安排的相亲对象两只手都快数不过来,好容易有个还算大家都满意的。
“去非洲建铁路去了,起码半年才能回来,先聊着吧,省得我妈那儿一心想着给我塞人。”周盼转过头来看她,“像你这样结婚早也烦。”
第四章 新人旧人
时洲要带着许喻回东堰市住这事,许泊宁想想还是没有跟韩尧说。至于家里,她摸不清他们的态度,先缓一缓再做打算,免得又将许齐元给气出好歹。
许齐元那个暴脾气,常骂许泊宁脾气倔、不着调,其实许泊宁跟他很像。许齐元年轻时候不好学习,老爷子棍子打断都不顶用,才初中就辍学出来闯荡,家里三个姐姐,就唯独他没念大学。
那年代大学生可吃香,许泊宁姑姑们哪个不是体制内的工作。好在许齐元也是硬骨头,建筑工地上跟着人做小工,寒天酷暑愣是撑下来,干到包工头,后来混出名堂,搞了个建筑公司。
田卫方女士跟他相亲的时候,许齐元还在工地搬砖,连建筑图纸都不会看。田卫方跟许齐元一样,家里老幺最受宠。她接了许泊宁外婆的位置,每天打扮得精致漂亮,踩着小高跟鞋在邮局上班。
许泊宁曾私下问过田卫方女士:“您究竟看上老许哪了,五大三粗,衬衫扎在裤腰里,满身 LOGO 的暴发户?”
“别乱说,你爸年轻时长得挺好看的。”田卫方女士轻拍她,意外涨红了脸,“媒人约错地方,把我叫到你爸工地那去了。”
剩下的不用田卫方女士多描述,许泊宁都能想象出来,年轻健硕,被晒成古铜色的小伙子,肩上搭着块破毛巾,胸膛淌着湿汗,远远都能嗅到荷尔蒙的味道。
颜控这点,许泊宁像她妈。至于一味要强,则十足十随了许齐元。
许泊宁大学时候班上只有两个女生,其中一个还在开学没多久转到其他系,都说软件工程是和尚专业,女生不适合。她长得漂亮,又成了独苗苗,班上男生大半对她有意思,拿她当花瓶女神。她偏不示弱,铆足了劲学,年年一等奖学金是她的。
毕业两年后同学聚会,许泊宁带着时洲参加。同学们没几个像她这么早婚早育,大家在软件行业,薪资特别可观。
原来她也想在自己专业做出成绩,可她在还没准备成为一个母亲时意外怀上许喻,心中难免生怨,以至于别人问起她老公职业时,她下意识选择了撒谎。
时洲听到了,男人只是坐在她身边,脸上挂着礼貌而疏离的微笑,沉默扮演着她口中事业有成的好丈夫。当年的男同学有些已有秃顶趋势,再看时洲这矜贵的模样,不由自惭形秽。
聚会结束时洲都没有说什么,许泊宁性情莽撞,时洲却正好相反。男人的温柔给了许泊宁一种错觉,似乎在他那儿可以予取予求。
许泊宁把她上一段失败的婚姻归咎于太年轻。
她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放下,所以才能够轻飘飘就承认了当初的错误,重新开始一段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