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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时起,整个大周已在繁华中走向动荡,而裴煜便也失去了最紧要的庇护。毕竟自身难保的前提下,没人顾得上一个不甚重要的质子。
这两年,是裴煜过得最凄惨的两年,身为质子,朝廷断了俸粮,谋生无人敢用,亦无法离开汴梁。
但有他那位亲信护着,日子倒也还能过。可惜半年前,他那位亲信已在寒冬中病逝,至此,再也无人帮他。
现如今的裴煜,十八岁,正处在他人生的涅槃之前。
若萧栖迟没记错,不久之后的中秋节,她那早年和亲梁朝的姐姐萧晚迟,便会回来省亲。
萧晚迟就是趁这次回来,找上了裴煜,给绝境中的他扫清了些障碍,并指了条明路。
从此之后,裴煜宛若涅槃,一改昔日颓靡,戴上了一张有着灿烂笑容的面具,学会了左右逢源,也慢慢学会了人情练达。
直到六年后带着她离开梁朝时,裴煜俨然已经从一块铜矿石被锤炼成绝世神兵。巧舌如簧,翻黑为白的本事,都修成精了。
他懂得如何营造自己在别人心中的印象,也懂得如何精准的抓住别人最想要的东西送上,他能轻而易举的讨得他人对他青睐有加。
那时候萧栖迟便总想,若是让他做两国谈判的使者,必定无往不利。
耳畔人声鼎沸,吵闹的紧,萧栖迟向许上云问道:“人在哪儿?”
许侍卫行个礼,指一下不远处的小巷,说道:“回殿下,人在巷子里。他上午刚找了艘船搬运货物,但是工钱还没结呢,就让裕和郡王派人给拦了,似是伤得不轻,到现在也没见起来。”
“裕和郡王……”萧栖迟口中衔着这个名号。
裕和郡王,是她的四哥。出生时母妃便难产而死,一直由萧晚迟的母妃教养,同萧晚迟虽不是一母同胞,但关系很是不错。
萧栖迟面露不解,这姐弟俩也是奇怪的紧,一个没事就喜欢找裴煜麻烦,另一个却是裴煜生命中的贵人。怎么两个人都逮着裴煜一个人祸害?
她命所有人都留下,自己带着梁靖城朝那小巷子里走了过去。
太阳已经落山,夜色如薄雾般笼了下来,但尚不影响视物。
走到巷口,萧栖迟忽地心头一紧,呼吸微重。许是近乡情更怯的缘故,前世那些压抑的回忆再次袭来,只压得她心口发闷。
她深吸一口气,平了平心绪,朝巷子里看去。
但见裴煜穿着一袭群青色直裰,头戴银质簪冠,瘫坐在巷中墙边。胸膛起伏不定,双臂无力地摊在身子两侧,阖目缓着,俨然是没了起来的气力。
他依旧是皇子的穿着,可惜衣衫已旧,又沾了不少污秽。簪冠还算端正,可鬓边发丝已乱。
萧栖迟印象中,那无论何时都张扬自信的俊美面容上,此时满是青紫的伤痕。
看着那张曾视为最亲近之人的脸,萧栖迟的心在胸膛里砰砰跳起。
前世被送进梁朝天牢后的那半年里,她每一日都疯狂的想要见他。每时每刻,都被复杂的情绪疯狂折磨。爱他,也恨他,还很想他。
天牢里那半年,清醒时的每一刻都是煎熬。被打残的双腿,被烙刑揭去皮肉的双手,其余琐碎的刑罚更是不计其数。她时时刻刻都心惊胆战,不知下一刻还会有什么酷刑在等着她。
那些日子,她好想剖开裴煜的心,问问他,你后来的所作所为,对得起你曾经的那片如许深情吗?
她被送进天牢后,她每日都在幻想。他会再来到她的面前,像从前一样,跟她说他爱她,跟她说他离不开她。可惜,直到她死,这一切都是她的幻想。
她本以为,面对裴煜,作为一个被他抛弃的人,她永远都会气短一截,永远都会怀着不甘和意难平。但没想到上天会给她一个重来的机会,还会回到裴煜最艰难的时候。
身份地位,别动与主动,仿佛和前世的一切都换了过来。如此想着,萧栖迟心中的恐惧和忐忑,终被跃跃欲试的快意所取代。
她似鸦羽般的长睫微微浮动,面上漫上一丝担忧,少女清亮而又充满关怀和焦急的声音,在巷子中响起:“哎!你这是怎么了?”
说着,萧栖迟松开梁靖城的手,提裙朝裴煜疾走过去。
裴煜闻声回头,淡青色的夜幕中,见一位光洁明媚的少女朝他走来。西方未散尽的残红落在她的身后,纠缠着薄雾般的夜色,呈现出一种虚实难辨的奇异之美。
裴煜一惊,眸中闪过一丝警惕。他本想起身,但身子一动,肋骨处便传来一阵钻心的痛,逼得他无法动弹。
惶恐间,萧栖迟已走至他的面前,俯身蹲下,问道:“瞧你衣着不俗,怎地呆在这般脏乱的巷子里?”
裴煜看清了萧栖迟的脸,眼前的姑娘十六七岁的模样,衣着极尽华贵,但眼底单纯又干净,且明显是真的担忧。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威胁。
“我……”裴煜欲言又止。
他说话的功夫,萧栖迟似有些疑惑般端详一番他的脸,忽地问道:“你瞧着有些眼熟,你可是梁朝六皇子?”
裴煜微愣,除了皇室中人,和顺圣驿站的驿主,几乎没人知道他是谁。周朝武德帝驾崩后,他已是无人问津,眼下这少女又是谁,为何会认得他?
裴煜眼里似有疑惑,还夹杂着警惕,在萧栖迟面上逡巡。
萧栖迟心里明白,裴煜是个很聪明的人,聪明人多思,很难信任别人。尤其眼下裴煜还处在绝境里,人也还没有修炼到前世那种地步。要想取得他的信任,得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