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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电话过后,学校生活就彻底变得平和了。因为不用去实验室,思夏一连几天都是早睡早起,除了学习就是照顾弟弟,偶尔同洛璨吃吃饭聊聊天,他只觉得自己还没做什么,一眨眼就到了周五,离周末两天都不到了。
下午有一节课上周刚好结课,学校还没安排其他课程补上空缺,所以今日放学放得尤为早,思夏想趁此机会去图书馆坐一坐,把下周五要交的作业相关资料查好了一鼓作气写完——实际上他能不能在公学待到下周五还不明,只是他要离开,就要退得自然,不留痕迹,不被外人嗅到一点他要离开的气味。同班人都知道,他周思夏是没有娱乐生活的,也不四处交际,时间基本分配给了实验室和学业,但凡手头有作业,不管何时交,他都会提前很早完成。所以,现在的他,也必须遵循这个习惯来做。
他骑着自行车一路向图书馆去,刚骑到林荫路那儿,就听见身后有人鸣笛三声。
他放慢车速,转头看了眼道中央,就见一辆灰蓝色的车跟他一同放缓了速度,后座边上的车窗匀速降下,露出一张他熟悉却也厌恶的俏脸来,正是杜依曼。
“有空聊几句吗?不会打搅你太多时间的。”杜依曼见他戴着帽子,声音稍稍提高了些,但仍是细细甜甜的淑女嗓音。
“很不巧,我急着去图书馆预定电子资料室的位置,你要有话说,可以晚上电话沟通。”思夏说完,不再等她,脚大力蹬下去,一下就遥遥领先了不知多少林荫道两旁的学生。
杜依曼一贯是来者不善,这次要“聊几句”,恐怕也是从哪儿听得点风声,想要阻挠自己跟洛尹川见面,至于手段,他猜不出,但不必深思也明白,多半是极端恶臭的。
然而自行车终究是抵不过汽车的速度,他骑行至图书馆门口时,杜依曼的车再一次停在了他身边。
这回杜依曼直接从车上下来,又朝车门边的司机随意地挥了挥手,让对方去把车停好。
思夏见她笑微微地朝自己走来,便暂且将自行车停在一边。待到人走近了,他伸手示意对方不必再上前——两人分开一定距离,中间再隔辆自行车,总归安全一点。
杜依曼如他所愿,只临到近前,没再往前踏。她如云的秀发此刻挽在帽子里,整个人身着米白色精纺呢绒裙,优优雅雅干干净净地往风中一立,看着既动人也冻人。
“你也不必拒我于千里之外,我今日是来与你握手言和的。”她怀揣一份档案袋,笑吟吟地看着思夏,态度是前所未有的好。
思夏朝下一瞥,目光在档案袋上扫过。黑色硬纸材质的档案袋在白色兔毛手套的映衬下显出了沉重的质感,不知内部装着何物。
图书馆前人来人往,部分行人还是同级学生,对他二人熟识,更知他们一向水火不容,故而纷纷慢行注目,思夏不用细看也能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而在那些人视野之外的地方,隐隐闪现了阿金的身影。
思夏心里有了底,思忖一秒后,说道:“你想要怎么做?”
“地方你定,就我们两人去。”杜依曼看着他,眼睛里透出一种淡淡的志得意满,好像自己满腔诚意已经涌了出来,他要是拒绝,就是无礼。
思夏心底冷笑了一声,面上却似笑非笑地抿了抿唇:“看来,你是真心想与我谈和了。那我们便去餐厅三楼坐一坐,好好聊聊吧。”
餐厅离图书馆不算远,可是大风天里穿着裙子步行,再近的距离也是远了。思夏推着自行车,口罩帽子一应俱全,外面套着洛璨给的红色羽绒服,手套里还藏了两个暖宝宝,看着身边硬撑作不知冷模样的杜依曼,心里既觉得犹疑又感到好笑,毫无出声出力关怀的想法——她硬撑,正好让自己作壁上观。
杜依曼从没在冬天的街道上顶风步行过,自然也没有那些瞧着繁冗又不怎么美观的防寒装备,玉色的面颊立刻被吹得通红,鼻尖受了冷风刺激,总是想打喷嚏,被她硬是忍了下来,搞得一张脸要笑不笑,要哭不哭的。她自己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但也有所察觉,感觉自己是露了丑,便一路低头行走,心里对周思夏恨得牙痒。
及至二人进入了餐厅三楼的包间面对面坐了,思夏才替她倒了杯花草茶:“先拿着暖暖吧。”
杜依曼看了他一眼,无言地喝了口茶。
思夏放下骨瓷茶壶,两只手放到了膝上:“说实话,你这握手言和的提议来得太突兀,若不是你肯下车与我并肩走上一段,我还真有些怀疑。”
杜依曼未语先笑地咽下茶水,方才道:“那你现在不怀疑了?”
“是不用怀疑了。”思夏抬眼直视杜依曼,眼神冰凉,“因为,你不是已经准备要同我解释了么?”
杜依曼低头轻嗅了一下花草茶芬芳的香气:“你真是一如既往的冰雪聪明。”
“众所周知的事就不用再提了,笑不出来也可以不用再笑。”思夏不爱跟她多话,催她切入正题。她却是并不着急,意味深长道:“你入了洛家,往后我自然要对你笑脸相迎。”
思夏心想她果然是闻风而动,可废话说了好几句,却不是个要动手的模样,便怀疑她是在拖延时间,当即道:“这么说来,你心口不一,是我的错?你既然不是真想跟我握手言和,那就不要浪费我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