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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料才一抬头,正好瞥见她脸上的同情与怜悯。
刹那,阿笙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警觉地一悚身子,本能后退,试探性地问:“你刚才……把所有的一切都听见了?”
霜霜诚实地点了点头,目光里流露出委屈:“可不止我一个人听得清清楚楚,还有一个人也没听漏一个字,恐怕听得比我还认真呢。”
她撅起小嘴,朝门外歪了歪头,手朝那个方向指去。
阿笙慌忙向门口望去,只瞄了一眼,手里的帕子顿时“哗”得落地。
眼里像平空被蒙了层纱,心如跌至谷底的蝶,本就残缺的翅膀彻底失了飞起的勇气。挣扎着,却如被猛烈的北风刮过,颤得听不清自己胸腔里的心跳。
怎么偏偏是他。
为什么是她此刻最不希望看见的人啊。
纵然他白衣若雪,再不染半分风尘,干净得容不下一丝一毫的污秽与怀疑。
但被他听见了刚才所有的言语,他心里该会怎么想她?
真是既羞耻又难以启齿。
人家都说,越温柔的人发起脾气来越让人害怕,他会因为误解而生自己的气吗?他听见曹操那些话时,心里又是怎么反应的呢?
她根本不敢再去揣测他内心的真实想法,越细想越恐惧,额头的冷汗再次情不自禁冒了出来。
于是她只想把头深深埋在怀里,然而他就这样沉默地站在门口,气氛瞬间凝固,安静地能闻见窗外所有气息,这死寂令她不得不抬起脸面对他。
阿笙紧张地捏住衣袂一角,尴尬又不安地扯出笑容,不敢去看面前人清澈的双眸,唯恐自己会触碰到鄙夷而不屑的目光。
所以她干脆半闭着眼睛,不让自己陷入失望的困境。嚅动了会儿嘴唇,心一横,抢在他说话之前先开口:“令君。”
荀彧也没如从前一样回礼,而是定定地盯着屏风,没有回答哪怕一个字,安静地站在原地。
完了,他该不会是……真生气了罢。
“哗哗哗”,头顶的屋顶瓦片发出抖动的声响,有风闲闲吹过,雨丝从窗棂斜侧进来,远看将许都城笼成一片墨色,模糊而雾气蒙蒙。
水滴随着风打在脸上,冰冰凉凉,贴在肌肤上微微作痒,竟是下雨了。
他伸手拈起落在窗沿的枯叶,骨节分明的手指细长白皙,和从前教她弹琴的双手一模一样,仿佛岁月的风霜并不能将他改变半分。
有雨珠顺着叶脉滚落下来,漫不经心打翻了涟漪,搅乱了水滴的形状。
窗外经过的飞鸟鸣了几声,他才打破沉寂,“卞夫人与在下,是否已经一年未见了。”
“一年?”闻言她愣了愣,没料到他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但恍惚一算,似乎距离上一次在迎芳楼见他,实实在在确是隔了一个春秋。
他轻轻颔首,却只字不提那些让阿笙提心吊胆的事,教她不禁慌乱更甚。
就宛如锋利的刀刃一寸寸切割过血管,虽不致命,却就等一个契机,随时便能刺破那薄如蝉翼的肌肤,猩红温热的鲜血会立刻喷薄而出。
心惊胆战中,他终于又启唇,令她的心脏不由提了大半尺,在听完整句话后方才暂且放心:“今日在下本欲邀请郭奉孝饮酒,既然卞夫人也在,那正好与您共饮。”
始料未及,他对阿笙的隐忧绝口不言,而是从容地一展袍襟坐下,向身旁站着的霜霜示意:“还请店主能为在下多摆一副酒盏,劳烦了。”
霜霜大声应了,朝目瞪口呆的阿笙无奈摇首,凑到她身边小声咬耳朵:“你不是之前出谋划策,建议我开家酒楼,抓住奉孝爱酒之心嘛,所以我才咬咬牙花了我这辈子的积蓄,在一个奸商手里买下这座酒楼。”
“那你怎么不制止荀令君?你为何要放任他听到我们争吵?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这些胡话他听到了我就真的完蛋了,说,你到底是不是存心的?”阿笙立时急了,不禁把闷气撒在霜霜身上,不分青红皂白,几个质问直把她堵得耷下脑袋,皱紧眉头。
“我这不是有意帮你吗?我故意让他在你们的隔壁等候,怎么我的好意你还当成驴肝肺呢,你究竟懂不懂我的好心帮忙啊?”霜霜却是个有脾气的,被阿笙这么一通发泄气得脸色涨红,瞪眼为自己辩解。
“我可谢谢你啊!可你这好意我怎么就不明白呢。”
霜霜见她还是一脸愤怒的神情,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冤屈急需洗清,心里一着急,声音也不由得抬高了八度,“你难道不是爱慕荀令君吗?曹司空不正是为了这件事和你置气吗?你要是不好意思说出口,那我来帮你告诉令君啊,你怎么还恼羞成怒莫名其妙怪上本公主了?”
霜霜本就嗓门大,这下用力一吼,悄悄话顿时全泄露了个干净,一字不少地传进了座中荀彧的耳里。
“你说你是不是忘恩负义,你上次帮了我,所以我才好心助你一臂之力,不然你这一片痴心,人家还都蒙在鼓……”霜霜眼角泛出红迹,腮帮子胀得鼓鼓的,恨铁不成钢地盯着她看,不服气地努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