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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究问下去,心头却隐隐蒙了几许阴暗的霾云,拂之不去。总不要是出了什么大事,自己却被蒙在鼓里。
但眼前的荀彧眉目淡淡,一点也看不出慌乱不安的异样,淡定地带她在城门关闭前出了城后,回头笑道:“恐怕今晚我们要在荒山野岭过夜了。”
在这种风餐露宿的境况下,他居然还笑得出来。阿笙在心里悻悻腹诽,又不敢在面上表现出自己的疑问。
他们寻到了一处僻静的山洞走进去,雨势渐渐停息,荀彧出去寻了些木柴来生火。
他拿火石摩挲着一根木头来回捶击,火势起得很慢,但手上的动作仍是云淡风轻。他一向很有耐心,与性子有些急躁的阿笙截然不同,手里的木头尾端在时间的流逝下已微微见了火星,在风的侵扰下不疾不徐地吹动火苗,舔舐着静谧的空气。
阿笙专注地看他生火,却不敢抬头望他的脸。
从前在颍川和他有很多话说,能一个人从天南讲到地北,恨不得把见到的新奇传闻和怪人都分享给他听,可如今却是相顾无言,自己竟失去了和他继续说无关之言的勇气。
好像那些近来引起自己兴趣的任何事,都已经和曹操分享过了。眼下与荀彧之间,似乎除了默然也没有更加合适的相处方式,这已经是能避免尴尬的最好氛围,反而愈加显得自然些。
“将军他,真的很欢喜你。”他突然打破了沉寂的安静。火势已经渐渐增大,扑在身上微有暖意,湿漉漉的衣裳上的水渍正在慢慢干燥。
从他口中猝不及防地听到这种话,阿笙有些讶异。他的语气仍是淡淡,听不出任何情绪的蛛丝马迹,她忍不住偷眼窥他说这话时的面部表情,却发现除了那一如往常似水的平静与沉着,再没有其他不自然的神色。
她装作专心烤火的样子,咬着唇迟疑许久,还是禁不住问他:“你又从何而知。”
“我了解你,自然也了解他。”
“可他做了错事,我想我无法原谅他。”阿笙想起徐州破落凄凉的街头,那个紧紧抱着父亲不肯松手的孩子,和拥住儿子绝望哭泣的无助女子,便不免愤愤然。
他微微偏头,跳动的火焰光芒在他侧脸上映出昏暗的明亮,衬出清晰分明的五官轮廓。
荀彧沉声说:“徐州?”
他很了然曹操的一举一动和阿笙的心思,自然知道她此刻愤然的是什么。
她点头,将视线移往洞外黑漆漆的夜空,咬了咬牙:“虽说我是个自私的人,凡事第一反应都是以自我为本位。但他们那样的惨状,我做不到袖手旁观,甚至我会忍不住去想,倘若我也是徐州百姓中的一员,突然就有了任人宰割的悲凉与畏怕。”
她沉默了会儿,耳畔听见他的声音:“这件事上,他确实因为意气用事铸成大错。以暴力作惩罚来征服徐州,效果却只会更加适得其反。”
“于人于己,都不是什么有利的事情,可我想不明白他为何执意要这么做。”
他用树枝的末梢轻轻拨弄了一下柴火,“噼啪”的脆响突兀而锐利,神经猛得收缩。
荀彧道:“将军也并非完人,内心的想法我们都无法完全揣测。我只能承诺从今以后,我将尽自己所能不会再让这种情况发生,庇佑汉室黎民,本就是我的责任。”
这一夜她一直没有睡,尽管眼皮在疯狂挣扎,清醒的大脑却不停地叫唤着她。
外面上弦月的亮色近乎微弱,乌云的鬓角遮掩住泛着霭光的月晕。阿笙抱住双腿倚靠石壁呆呆地盯着天边的角落一隅,全然忘记自己身在何处。
“征服不了他们的心,便会反,会叛。只有将他们全部斩草除根,才会让天下人畏我,惧我。”
“孤倒要看看,你所谓的报应在哪里。”
他好像什么也没惧怕过,就连会被史官记录下来的功过是非,也毫不在意。
阿笙突然觉得自己还是太年轻浅薄,在曹操面前完全只是个需要保护的弱女子,他的内心世界,她好像无论如何也看不透。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即使是再年长几岁,也无法尽知曹操眼底的情绪究竟为何。
她在一旁独自神游胡思乱想着,却不知与她相隔一丈远的荀彧也未睡着,而是同样陷入了沉思,只是他呼吸清浅,并未引起她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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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惇治军严明,东郡的官署衙门吏也是一丝不苟地守在门外,对公务丝毫不懈怠。
荀彧走上前去,长施一礼道:“别部司马荀彧,特有急事寻夏侯太守相商。”
他的语气很急促,近乎有些事态迫在眉睫的焦灼,与他平日里的随和风雅大不一样。
小吏慌忙要回身禀报,却见一身戎装的夏侯惇早已从官署里迫不及待地迎出来,那只独眼里透露着迫切与强烈的担忧。他也顾不上和荀彧多行礼节,连忙道:“某已从探子处得知张邈陈宫勾结吕布叛乱,此番荀司马亲自前来必是形势严重。”
闻得夏侯惇此言,阿笙听了心下一沉。
原来让荀彧一直隐瞒她的事情竟是兖州叛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