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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46

      爹爹因为身体的缘故,向来吃得极少。他轻轻夹了一块鸡肉放在阿笙的碗里,沧桑的脸上绽出了难得的微笑:“多吃点,保重身体才是本钱啊。”
    “爹,您也吃。”阿笙把盛放鸡肉的碗摆在父亲面前,劝道。
    爹爹摇摇头推阻,目光意味深长地看向她:“我不用。你们姐弟俩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有肉要共食。”
    他这话令阿笙听得不太明白,她不解地望着眼眸深沉的父亲,一头雾水:“爹,这是自然,小秉就是我唯一的亲弟弟,女儿一定会看顾好他。”
    爹爹低头吃了口米饭,浑浊的眼睛里有抹光一闪而过,语调严肃:“笙儿,爹纵然落魄了半辈子,但从前也读过几本书懂得一些道理,爹有一句话要告诉你,话粗理不粗,你也莫嫌弃。”
    阿笙见他神色诚恳,不由得停住手中的箸认真听爹爹继续说下去。
    “生于此茫茫乱世,你即使无能力反抗,却依旧须抱有坚韧与隐忍,那等黑暗混沌便永无压倒你的时日。”爹爹努力抑制咳嗽声,一字一句清晰道,随即语气又转为平淡宁和,“凡事看得通透些,让自己活得不那么艰难。”
    阿笙虽然不知爹爹突然说起这些是何意,但她仍然重重地点头,恭谨回答道:“女儿切记父亲的叮嘱。”
    傍晚时分斜阳欲沉,云霭渐收,灰黑的轮廓一点点蔓延至天边,逐渐掩盖最后的半分明亮。
    乌鸦倏而突兀地啼鸣,夜虫凄切地叫晚。
    小秉拿着木铲拍了拍已经坚实粗壮的葡萄藤,浇了瓢水,对一旁也在专心观察藤蔓的阿笙道:“爹爹原先最想吃葡萄可一直没吃到,等这夏天葡萄长出来,我们要好好孝敬他老人家。”
    阿笙点头,细心地把几只爬来爬去的虫子赶走,向小秉问了句:“我们要不要给它再施一波除虫药?”
    小秉也拿不定主意,他转身道:“那我去问一声爹爹。”
    他推开摇摇晃晃的门,发出吱呀沙哑的声响。阿笙拿起他掉落一侧的木铲也给葡萄藤根上的泥土拍坚实些,正当她全神贯注干活时,屋里面突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
    “爹!”
    是小秉的声音。
    她心下急速坠落,一块巨石瞬间吊住喉咙,她慌张地把木铲往旁边一扔,直接往里面冲去。
    在看见床上的景象时,她顿时呆住了。
    一只小瓷瓶在地上滚动,爹爹无力地倚着墙,唇角鲜血肆无忌惮地涌出来,红得触目惊心。一双手毫无生气地垂在身体两侧,呼吸微弱而缥缈。
    他的神色却很平静,淡淡地看着哭得肝胆俱裂的小秉,轻轻抚了抚他的头。
    阿笙良久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踉踉跄跄地奔到爹爹身边,浑身颤抖。
    “爹,您这是为何——”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簌簌而下,她已是痛苦地吐不出一个字。
    爹爹努力地扯起浸染鲜血的嘴角,朝他们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好像在宽慰两个孩子,平和的目光注视着阿笙:“你的苦衷爹都知道,是爹拖累你了,你才逼不得已答应要嫁给那个张邈。爹这辈子一直对不起你,故此服毒自尽已是我唯一能为女儿做的事了。”
    “您又是何必!”阿笙越觉心如刀绞,放声大哭,手心被自己狠狠攥着的手指抠得生疼。
    爹爹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已是微弱地几不可闻。阿笙和小秉见他嘴唇嗫嚅,哭着凑上去听,却听见爹说:“趁给我下葬,你们就赶紧逃出去,没了我这个累赘,你们一定能跑——”
    随即声音骤断,戛然而止,他们再也听不见爹爹的呼吸声。
    耳畔乌鸦凄厉鸣叫,趁着黑漆漆的夜色盘旋于梧桐树上。
    ***
    “依某愚见,主公应在此地安营扎寨,一鼓作气方可将贼兵一网打尽。”荀攸细心地指着眼前的地图,向正在思索的曹操建议道,“如此亦可断贼兵粮道,逼其不战而降。”
    曹操闻言,眼里绽放出豁然开朗的光芒,他连连点头赞赏:“荀公达果然才谋惊绝,孤着实佩服。”
    荀攸谦逊抱拳,笑道:“主公说笑了,某不过是在班门弄斧罢了。”
    曹□□朗地拍荀攸的肩膀,主公谋臣两人就如相知多年的旧友般亲密,他提议道:“待孤将青州残余黄巾军斩草除根,孤请你回兖州喝好酒,醉上三天三夜不愿醒!”
    “多谢主公美意,某岂敢不从?”荀攸向来也是好酒之人,一听此言立刻答应。
    这时帐外兵士掀开门帘,前来奏报:“主公,有一白衣儒士前来拜谒您。”
    “白衣儒士?”曹操好奇地回忆以往的好友有谁符合这个特征,一旁的荀攸不禁猜测道:“莫非是我的小叔?”
    “文若!”曹操立刻反应过来,内心刹那间掀起了激动的风浪,慌忙整理衣冠出去亲自迎接。
    果然,一身纯白色锦绸长袍的荀彧静静地站立门口,风采翩然,像是从诗经走出来的世家公子,如玉般的气度华彩得让人挪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