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都跟你说一百遍了，唐启熙，天资极高，长孙先生都赞不绝口。”
    “就是他妹妹，那日在书画展你也见过。”
    陈千尺眼珠子不转了，欲言又止，逐渐憋屈，他的万松云海图泡汤了，整个人都没了精神，瘫在椅子上哼哼，“那个‘糖’，就是唐启熙的笔迹，你眼睛可真毒，那画八成就是他妹妹画的。”
    “那还站不站我背后？”
    “站！”
    ……
    唐小棠正式进入有师父带着的学画之旅。
    去了飞墨院两日，她发现沈睿之跟她想象中的师父不大一样，不按常理出牌，也不会限制她作画，但他总能一针见血地指出自己的错误，并给出如何苦练改正的方法。
    唐小棠内心的一些些不安慢慢放下，她对离朝的书画了解十分贫瘠，也不怕暴露自己基础的单薄，如同稚子初学一般什么都好奇什么都问。
    沈睿之耐心极好地一一作答，有时候对于唐小棠口中一些没听过的画法，也很感兴趣地想要尝试。
    总之师徒和睦，相处融洽。
    在此期间，林西的名字在上陵郡渐渐传开。
    书画展上虽然未能分辨出是非，但林西的画是完成了的，如此热闹的事情，让那些错过了书画展的人惋惜不已，于是想着法子想看一看林西的画才好参与议论。
    那画画得着实不错，入画的女子自己就十分喜欢，当场提出要买下，林西未收她银钱，将画相赠，女子高兴不已，当下对林西好感直飙，她一高兴，就设了好几场宴请，广邀好友来赏画，若有想求画一观的人也来者不拒。
    这就是粉丝的力量。
    经此传播，林西的名字逐渐被人知晓，甚至还有人上门求画，是林西始料未及的。
    唐小棠等人知道此事，是因为在书院里遇到几个许娇之前的朋友，似是对许娇疏远她们与唐小棠搅在一块儿不满，于是找过来埋汰她们。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许娇你原来可从不屑与这种人为伍，如今是怎么了？莫非是自甘堕落了不成。”
    “你这般做派，若传回家中，怕是更要拿你与你那些堂姐表姐们做比较，到时你要怎么解释？”
    “就是，几个村镇的山野孩子知道什么？你快来瞧瞧，咱们最近可总算抢到了时新了团扇，你若早些醒悟，我也可让给你一把，整日与那些人在一块儿，品味都低俗了呢。”
    说话的姑娘炫耀地摇着手里的团扇，得意道，“那日书画展上被画的女子用的便是这样的团扇，入画是极好看的，你不是喜欢画画吗，上面这绣纹着实新鲜奇巧，你看了一定喜欢，这只有秦氏绣庄能买得到，且并非有钱就能买得到。”
    她一边说，眼睛一边高傲地扫了唐小棠几人，心里轻嗤，呵，土包子没见过吧。
    团扇上的绣纹原作唐小棠咔嚓咔擦地嚼着酥糖，秦氏绣庄少当家咵嚓咵嚓啃着苹果，脸上毫无波澜，纷纷点头肯定她们的审美，“你们可真有眼光”，“一看就是有品位的人”，“听说还有另外两种绣纹，更衬你们。”
    “……”
    许娇被那几人的做派尴尬得脚趾抠地，她知道秦大川跟秦氏绣庄的关系，只觉得这场景荒唐得很，但她又更在意别的点，“书画展入画的女子？你们看过那幅画了？”
    “那是自然！”
    “别说是咱们，上陵郡只要对书画有点兴趣的怕是都见过了，你不会还不知道吧？”
    许娇特诚恳地道谢，“我现在知道了，多谢你们特意前来告知，那画你们瞧着觉得如何？”
    几个小姑娘被许娇的态度弄得都一愣，这还是她们认识的敢独自一人来上陵郡求学的暴脾气许娇？跟从前也太不一样了，她居然还感谢她们？
    来时的气势汹汹逐渐偃旗息鼓，其中有个小姑娘喃喃道，“就……挺好的，大家都说画得不错，我们就想着，你若是去瞧见了一定也会高兴。”
    可是许娇都一直跟唐小棠她们在一块儿，明明她们才是差不多出身的，难道从镇里来的孩子比她们还要好吗？
    许娇笑了起来，笑容淡然却温和，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从前确实有些骄纵，但就好像这几个小姑娘一样，没什么坏心，就是心气太高，自以为是。
    是什么时候改掉了呢？
    许娇的余光扫向唐小棠，她正低头数着手里糖盒中的糖块，面色认真地像是在安排什么时候吃下一块。
    “我已经看过了，但是我也高兴你们想着我，这样吧，中午我请你们吃饭好不好？”
    “谁要你……”
    “知道你们都不缺花用，我的一份心意而已，难道你们瞧不上？那我可是会伤心的。”
    许娇摆出委屈的表情，几个小姑娘头一次见这样的许娇，不知该如何应对，就被她笑嘻嘻地自说自话给安排了。
    许娇还挺怀念，想当初自己好像也是这么半推半就与唐小棠她们混在了一起，善意是很容易被察觉的，她若是早些遇到唐小棠，会不会有些事情也能处理得更妥当一些？
    午饭后，唐小棠回去自己小院子里休息，想着韩松宴也是时候该出现了。
    书画展刚结束的时候他定是不会轻易出现在人前，因此唐小棠压根儿不需要防备，如今眼见林西逐渐被人知晓，韩松宴岂能继续坐得住？
    话语权都是掌握在有能力有地位的人手中，今日或许世人对这件事半信半疑，可一旦林西声名鹊起，有了追随崇拜者，那就不再一样，韩松宴绝对是不愿意见到的。
    唐小棠那幅仕女图花得心思不少，还特意研究了离朝的画风绘制而成，韩松宴如果没有别的更好的选择，必然会来正德书院。
    谁让自己只是个身份低微没有后台年纪又小看起来就好骗的小姑娘呢，唐小棠想着想着都为自己觉得心酸。
    她的预感一向很准，傍晚时分，便有书院的人来说门口有人想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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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啊啊啊啊没啦没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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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
    第三十五章
    ◎画饼◎
    唐小棠只身一人前去,等在书院偏门小厅的果然是韩松宴。
    他依旧端着架子，有着浓浓的大师的做派，下巴微抬,气势凌人,见着了唐小棠只扫过去一眼,便以眼神示意她可以坐下,大发慈悲一样。
    唐小棠表现得十分乖巧温顺，在凳子上坐好,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像韩松宴见过的所有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一样,带着惊讶的笑容问，“韩大师怎么会来书院找我？”
    “小姑娘,这些日子你可想明白了？”
    唐小棠神情迷惑,似是听不懂他在问什么，韩松宴眼里闪过一丝烦躁,这丫头是不是个傻的？
    自己都说了要指点她，她不该受宠若惊日思夜想？怎的完全没当回事一样！
    “老夫浸□□画多年,看得出你虽有些天赋，却不得入门,这家书院在离朝根本上不得台面,想来其中教授的先生也平平无奇，对你助益不大。”
    “你年纪小，不明白其中关窍也是正常,但你若想走书画这条路，老夫可给你指一条明路,你可愿意？”
    唐小棠表情挣扎,漂亮的脸蛋上显出犹豫之色,“可是，可是我有先生了……”
    “我都说了！那只会耽误你！难道你就不想出人头地，不想往后让别人也称你一声大师？”
    “想的。”
    唐小棠目标可不止这个，“我还想开创新的书画盛世！”
    韩松宴：“……”，可真是敢想。
    不过不切实际也好，小女孩就是这样，给点无法实现的梦就能被忽悠住，韩松宴语气变得循循善诱，“那难道在这书院里就能实现了？书院的先生若是能帮得了你，他们又怎么会在这里教书？”
    “有我的指点就不同了，我身负盛名，稍稍为你指条路，你的前途便能一片光明。”
    唐小棠看着有些松动，韩松宴嘴角微微勾起一瞬又落下，“但是，那也得你有足够的天赋才行，这样吧，你先画一幅画让我看看，若你果真有潜力，便是收你为徒也使得。”
    韩松宴没有时间了，在书画展上说出要画新作起，他就把自己关在画室里疯狂作画，却只收获一堆废画。
    他不是没听到外面已经开始有人在议论他和林西的事，那个身份卑贱的青年居然能与自己的名字被一同提起，韩松宴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是画不出来的，他心态差得每日都游走在暴躁的边缘，脑子里更是什么灵感都没有。
    但他急需一幅画，一幅可以证明自己宝刀未老，足以让世人站在他这边谴责林西的画。
    于是他想到了唐小棠，看起来比林西还要好拿捏的小姑娘，所画仕女图让他有一瞬间的惊艳，若是再精雕细琢，应当能够用得上。
    他悄悄去打听过，这个小姑娘身份更加低微，便是闹起来，她人微言轻，比林西更不会有人相信。
    唐小棠面露苦恼，韩松宴不给她拒绝的机会，“还画仕女图即可，要展现你所有的本事，三日后我会再来，记得，老夫已许久未曾收徒，此事不宜让旁人知晓，待事情确定了，老夫自会昭告天下。”
    唐小棠目送韩松宴出门，脸上的苦恼渐渐消失，“这么着急，看来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画师江郎才尽也不是稀罕事儿，每个人都会有灵感枯竭的时候，充实自己转变眼光开拓视野调整心态……，多的是可以尝试的办法，韩松宴都没有选，他舍不下已经拥有的名利，可笑也可悲。
    唐小棠回到自己住处，唐启元几人早等着了，“是不是韩松宴？他居然正大光明地找上门来，他是不是威胁你了？”
    “没有，他给我展望了一下未来，画了一块巨大的饼。”
    “啊？”
    唐小棠笑笑坐到唐启元身边，“三哥，我要的东西弄到了没？”
    唐启元给她一个妥了的表情，“三哥办事你放心，早准备好了，都是挑的最好的买的，没多花钱。”
    唐小棠觉得她三哥也着实是个人才，短短时间里把上陵郡好些铺子都摸了个熟，甚至套上了近乎说动铺子收山货，才刚写了封信回去让阿爹可以将山货送到上陵郡来卖，价格能比原来翻几倍。
    想要买什么找三哥准没错。
    唐小棠于是放心得很，去跟沈睿之要了三日休息，闭关之前，这次唐小棠主动跟唐启熙说了这件事。
    “大哥不用担心，我有分寸，保证不会吃亏。”
    她觉得唐启熙最让她喜欢的一点，是他从来没把自己当成一个孩子来对待，她做的事情有些看起来匪夷所思，但唐启熙从来不干涉，这份信任让唐小棠能快速适应这个陌生世界，她无比感激。
    唐启熙听完她的话果然没有多说什么，只叮嘱她，“韩松宴毕竟声名在外，不过无妨，你只管按着你的想法去做，不管发生什么，都有大哥在。”
    唐启熙宽大的带着墨香的手在唐小棠头上摸了两下，语气里透出一丝轻松，“大哥如今也不是从前的大哥了。”
    长孙先生有意收他为亲传弟子倾囊相授，那便跟随意指点又有天壤之别，单是长孙先生的弟子这一头衔，就足够让唐启熙被重视和忌惮，总之想从一个画师手里护住妹妹是绰绰有余。
    唐小棠感受到了巨大的安全感，笑容甜得跟朵花儿似的，“好哒，哥，等我成了有名气的画师，我就天天给你画画，你都不知道，我画的你那幅美人图有多受欢迎！”
    “嗯……？什么美人图？”
    唐小棠：“……”
    啊这，她好像还没跟大哥说？
    “也没什么，就……那什么，大哥我该去闭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