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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教的纨绔篡位后 第104节

      “是啊,太子殿下器重你,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停顿片刻后,顾子墨压低声,“这是个机会,抓住了没准能一鸣惊人。你可千万别钻牛角尖,白白浪费掉。”
    黎云书是真的不愿涉足党争,更不愿依傍他人。她所做的一切,都是效忠于自己的初心,而非效忠于哪一个皇子。
    可很快她就发现,她不涉足,不代表党争的祸水并不会涉及她。
    尤其是,在众人心照不宣地择木而栖时,在两派分立的背景之下,他们看谁都戴了有色眼镜,更是以己及人地觉得:我若是她,早就抱住太子殿下这棵大树不放了,还谈什么责任和使命?那不都是说给傻子听的吗?
    两派之外,还有一群明哲保身之人。他们不参与党争,没有什么立场,目的只是让自己混下去,譬如崔员外。
    这群人对谁都笑嘻嘻的,两面讨好,左右逢源,众人知他们只是想混口饭吃,见面客套几句便罢,不会太刁难。
    可这样的人,会和稀泥,会隔岸观火,却绝不是黎云书这种敢同礼部尚书叫板的家伙。
    这样的看法为她惹来了流言。
    便如她教小皇子一事。
    小皇子在她的教导下,进步飞快,不仅会背书,还学会了举一反三。
    甚至到现在,他会自己多背些书,缠着她:“姐姐能不能多教我一些呀!”
    孩子是单纯的。
    她的本意也是单纯的。
    谁知有人弹劾她僭越礼制、荼毒皇子,更以不入流的事情诱惑区区孩童,有伤皇室风气。
    那人说得义正言辞:“若再让她这么下去,清平盛世都要被毁掉!”
    黎云书被他骂得一愣,不禁皱眉暗想:“我得罪过他吗?”
    幸而,小皇子的进步,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鸿熹帝是个势利的人,以往见姜赋贪玩,对这孙子也恨铁不成钢。前些时日相见,姜赋竟给他背了一段《道德经》,鸿熹帝一喜,立马赐了许多金银珠宝。
    儿子被夸,太子自然欣慰,说什么都要给黎云书赏赐,但被她回绝了。
    故而,在听闻有人指责她时,太子当即站了出来,语气极其愤怒,“教导赋儿一事,孤自有分寸,岂有尔等说话的余地?”
    而由着那人的弹劾,圣上方才了悟,“难怪朕觉得赋儿近来变化颇大,还好奇太子请了何妨人物来教导赋儿,原来是黎主事!”
    于是她不仅没有被罚,还被赏了许多银两当做酬劳——据说还是从那位仁兄的俸禄里扣除的。
    但这也并非是件好事。
    退朝后崔员外找到她,闲谈般问:“那人是什么来历,你知道吗?”
    黎云书入朝不久,虽然知晓了大多数人的名姓身份来历,却因接触太少对不上号。闻言她想了想,“我只知他是礼部主事,姓薛,六年前入职,却一直得不到升迁。”
    崔员外点头,“不错。薛主事当年也同你一样,以为单凭实力就可以平步青云,有志气,但是脑子木讷了点。他今天弹劾你,是有企图的。”
    其实不用崔员外说,她也知道没那么单纯。
    黎云书顺着崔员外的话一琢磨,“我没立过什么大功,更没有得罪什么人。他弹劾我,是觉得我同太子殿下关系甚密......难道他是二殿下的人?”
    崔员外点头,“他想在二殿下面前出头,但二殿下大抵不会要他。今日他弄巧成拙,只会引得二殿下更厌恶。”
    “而若上面的人烦了,一封奏折便可把他赶到偏远的岭南,终生不复重用。他的如今,便是很多人的过去和未来。”
    “毕竟朝中每三年都有人才入仕,上面缺的不是能出谋划策之人,而是听话的人。薛主事醒悟的太晚了。”
    黎云书明白,崔员外同自己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不知是不是忠言逆耳,听他这般说,她总觉得不舒服,总觉得茫茫人海之中,也能有一个例外。
    但她还是温和道:“员外放心,云书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崔员外欣慰地点头,“明白就好,你手上的牌很好,千万别被毁了。”
    这话说得对,可惜她是黎云书。
    三日后黎云书翻看完了崔员外交代的所有书,捧着满满一书卷的问题来找他,“员外,云书可否向您讨教些问题?”
    崔员外以为她是对哪些法条不理解,刚一答应,她开口便问:“为何百姓偷盗官员财物,轻则入狱,重则斩首;而官员偷盗百姓财物,只需将财物奉还即可?”
    崔员外一哑,她翻了一页,继续:“为何女子闯入男子院中,即刻视为僭越礼制、危害风俗,当将其人其事于闹市公示三日,而男子闯入女子院中,唯有产生了严重后果,才依其他法条赔偿相应银两?”
    “停停停。”崔员外赶紧打断她,“这些事情你别问了,法条就是这么规定的,我们照做便是。”
    “但这不公平。”
    她一字一顿,固执至极。
    也得亏对面是崔员外,才耐下性子同她解释:“有什么不公平的?你想,官员想要的都能有,何至于偷盗百姓财物?而第二条更毋庸置喙了,礼制便是如此,不依此重罚,岂有公序良俗在?”
    见她沉默,崔员外又劝道:“云书啊,你别总想着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能在朝堂之上存活下去,就已经......”
    “会的。”她忽而打断,眼神认真,“即便是高官或富商,也会窃取百姓的。”
    说完后,黎云书眸色冷了几分,坚持地反驳:“云书当年在书院时,得罪了富商之子,他便偷走了我弟弟的束脩钱。他并不缺那些钱,只是想报复——此事连我都经历过,天下百姓也必然会有同样遭遇。”
    “至于第二条,云书就更不明白了。礼制如此规定,是说女子的清白,还不如男子的钱财重要?”
    “你......”崔员外一时哑然,“那你想做什么?”
    “法条不改,他们欺压百姓,就一直有借口。”她肃了神色,“我们身居刑部,就该以身为尺,还天下一个公正。”
    “公正?”
    崔员外将这词念了一番,似是想笑,但没笑出来,“你还是太年轻,说这些话情有可原,日后你就明白了。”
    果然。
    未及数日,一桩大事便摊在了她头上。
    此事要从四夫人回京说起。
    按说四殿下已故,他的军队也应遣散,但朝廷非以“兵力不足”为由,企图将这群人重新归到京军之中。
    南疆兵唯一的靠山已倒,京军亦是趋炎附势的地方。纵然这群人平定过叛乱、流民,再有能力和荣誉,也碍不住同僚靠山硬。
    若真的并入京军中,他们难免会受欺压。
    四夫人没办法,在众人请求下,执意要留着这支军队。
    朝廷不会白留他们,便将她遣去雁门戍边。
    时逢北蛮叩击雁门,大小战役颇多。统帅为了留存实力,直接把包袱扔给了南疆军。
    这些都不是最气人的。
    气人之处在于,朝廷想让他们抗敌,还不给他们补给。
    彼时雁门大雪漫天,南疆军从未在这种天气下打过仗,战死的算少数,冻死了大多数。
    若非四夫人以死逼迫,会有更多人白白送命在北疆。
    于是,蜀州县令看不下去了。
    蜀州毗邻南疆,当年四殿下在南疆平乱时,为蜀州百姓做了不少善事。四殿下是个好人,这些功绩他并未全部揽到自己身上,反倒推给蜀州县令不少美名。
    百姓因此爱戴县令,县令因此感激四殿下,也因此更尽心竭力地对待百姓,终将蜀州治理成了人尽皆知的乐土。
    四殿下落难,蜀州县令不愿袖手旁观,更不愿眼瞧着四夫人在边关吃苦。他陈词怒斥太子手足相残,不仁不义,言辞极为激烈,更得到了百姓的同情。
    照说朝堂这地方,互相喷点口水都是正常的。你喷我,我喷你,就算不为别的,也能让圣上多看自己几面。
    可他骂的,是太子,是未来的储君,是不允许有任何污点存在的人。
    于是这封奏折被太子甩在了地上。
    “简直荒唐!”太子气极反笑,“他指责孤不仁不义,自己又仁义到哪里去了?”
    这话一出,手下立马明白了太子的意思——他们当即派人去扒蜀州县令的污点,是真是假造了一大堆,要将他押送到刑部听审。
    崔员外接手之后,见事关太子,将任务抛给了黎云书,“好好做,太子不会亏待你的。”
    黎云书将卷宗一翻,瞧着上面林林总总的罪名,不由得一皱眉。
    蜀州县令?
    没记错的话,是叫李善识来着?
    蜀州在大邺名声甚好。她在南疆时,也听闻蜀州县令为政清廉,爱民如子。
    他不该是这样的人啊?
    奈何卷宗上编得煞有介事,黎云书不敢妄下推断,想着等蜀州县令来了,当面问个清楚。
    十一月底,朝中京兵轰轰烈烈赶往蜀州,以十余条罪名将李善识押上囚车。
    李善识临走前,坦然地给了妻子遗书,平静道:“我上奏时,便已抱了必死决心。若我真的没能回来,你一定不要离开蜀州。这样即便我死了,百姓还会护你周全。”
    这话一出,屋门立刻被官兵踏破。他护在妻儿身前,冷眼瞧着众人,“我一人事一人担,不要连累无辜!”
    说完后,他长笑一声,纵袖而去。
    “我为苍生百姓做事,为正道大义发声,区区囚笼,能困住昭昭日月吗?能困住朗朗乾坤吗?!”
    “便是亡于狱中,又有何惧!”
    第82章 .审讯三日之内,我要看到李善识在这张……
    李善识被押走时,蜀州闹了一件大事。
    官兵到来蜀州时,恰逢另一队卫兵浩浩荡荡自南疆而来。领头的那位见李善识不明不白被抓走,大怒,当即揍了几个官兵。
    百姓因此爆发,高呼着要去拦囚车。官兵不是吃瘪的,立马亮出刀剑。眼瞧着两方就要打起来,李善识赶紧出面稳定众人情绪,事情方才平复。
    腊月,押送李善识的囚车抵达刑部大牢外。
    这一段时间内,黎云书已将卷宗翻烂。
    每翻一次,她心上的疑虑就会重一分。
    她不傻,只要派人去细查,就能查出这些罪名的纰漏。
    李善识抵京那日,她本想去探望一番,谁知郑郎中来了。
    郑郎中名为郑祥吉,名字看着喜庆,却是个天天摆着阎王脸的主。他身为蜀州清吏司郎中,算是蜀州清吏司中最大的掌权者,见黎云书来,便冷着脸道:“既然要看,一同去吧。”
    大牢内昏沉阴暗,还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腐朽气味。李善识得罪了太子,狱卒们显然不会给他太多好处,就将人关押在了大牢最里面、最寒碜的屋子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