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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29)

      季离轩动了一下腿,才后知后觉察觉膝盖真有点疼。被单也换了,估计是沾了血,戎靖给换的。男主这人做朋友真挺不错啊,照顾起人来面面俱到的。
    季离轩心里唏嘘一声,掀开被子来一看
    季离轩:
    他为什么穿得这么不羁?心里有点犯嘀咕,戎靖怎么也不知道给他套条裤子。
    或许别的omega看见自己只穿了件T恤躺在床上,还和一个alpha共处一室,会感到羞愤不安,并且质问alpha对自己做了什么。但季离轩不会这样,他不是为了隐藏omega的身份装作不在乎的样子,他是真的不介意这点,有时候戎靖觉得自己在他眼里根本就是个同性。
    戎靖:我煮了粥,出来吃一点吧。
    说完他就离开了卧室,给季离轩留下了私人空间。等季离轩洗漱穿戴好,皮蛋瘦肉粥已经被摆放在了客厅的饭桌上,鲜甜的咸香弥漫在空气中。皮蛋软滑,瘦肉嫩白,口感稠浓,还有切得碎碎的姜丝提鲜,鲜绿的小葱点缀似的洒在粥面上,看起来分外养眼又可口。除了皮蛋瘦肉粥外,还用小碟放了一碟切好的泡菜,还有热气腾腾的茶叶蛋。
    季离轩昨天晚上在宴会上就没吃什么东西,肚子里的酒也半点不顶饱,闻到这味道已经是食指大动。
    哇,好香。他用勺子搅拌了一下瘦肉粥,把葱花搅进白粥里,试探性发问,你做的吗?
    戎靖拿起茶叶蛋给他剥:尝尝怎么样。
    季离轩小口抿了下粥,浅浅的水光沾在他的嘴唇上,形成一层薄膜,衬得唇色娇艳欲滴。刚喝一口,他的眼睛就亮了下:你手艺真好。
    戎靖摸了摸鼻子,不太好意思的样子:以前在师门里练出来的。
    季离轩喝了小半碗粥,垫了下肚子,开始装作漫不经心地提起:对了,我昨晚喝醉,没有胡言乱语什么吧?
    季离轩看起来骄矜自持,其实是个喝醉了不怎么能管住自己嘴巴的人。他还记得上次喝醉,告诉林柯一说他是自己从福利院领养的孩子。在那之前他一直给柯一撒谎自己是他的远方表哥,受到他去世父母的委托照顾他。好在林柯一已经成年,对这个事实其实早有猜测,也接受良好。要不然季离轩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在那之后,他就发誓少喝酒,连平常应酬,也是由小张律师代劳。却没想到昨晚,大抵是想起了前世一些往事,心情郁闷,喝起来就失了节制。
    戎靖抬眼看着他,季离轩觉得这眼中有某种很深沉的情绪,像不见底的深潭,看着有几分叫人害怕。
    戎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什么算是胡言乱语?
    他看见季离轩眨了下眼,轻缓的,纤长的睫毛像在他心里搔刮了两下,有种酥麻的痒。午后的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射进来,把他的瞳仁的纹路也照得分毫毕现。是一双能让人打心底涌上无数爱意的一双眼。
    戎靖顿了顿:你昨晚喝醉说,喜欢我已经很久了,想和我结婚。
    季离轩哈哈笑了两声,不见外地拍了下桌子:对,对,这就算胡言乱语!对了,你也喝粥呀,你不饿吗?
    喜欢他就算胡言乱语吗?季离轩看起来对他真的一点意思也没有,戎靖差点没控制住把茶叶蛋捏成两半,一阵心塞。
    他心塞着说:我吃过了,你自己吃吧。
    戎靖这态度如常,季离轩也没琢磨出不对味来,那他昨晚喝醉应该还算比较老实,没有暴露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他粥都快喝完了,戎靖那颗茶叶蛋才剥好放进他碗里。季离轩食量小,喝完一碗粥就已经差不多饱了。但他是个不太擅长拒绝别人好意的人,而且现在时间已经是下午,赶去公司也没有什么意义,不如旷班一天,休息休息,慢慢吃也无所谓。
    戎靖剥好茶叶蛋,擦了擦手,道:我可以向你咨询一个问题吗?
    季离轩用小勺子把蛋白挖下来一块,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等咽下了才开口点头:嗯,你问吧。
    戎靖思考片刻,似是在组织语言,过了一会儿才缓缓道:从前的森林里,生活着一只大黑狼,一只小白兔,和一只灰老鼠。
    季离轩心中感受有点微妙,万万没想到,他有一天还能和戎靖坐在一起,心平气和地讲着童话故事。
    这就是故事背景吧?他点了点头,嗯嗯,你继续。
    戎靖的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地点着,看他一眼,复又垂眸:在大黑狼还是只小黑狼的时候,他在森林里迷了路,非常害怕,是小白兔捡到了他。小白兔是只很善良的兔子,他把迷路的小黑狼带回家,给他吃的和喝的,为他治疗伤势,晚上还讲故事哄他睡觉。
    季离轩笑着说:小黑狼还要人家哄睡觉呀?还是个狼宝宝呢。
    戎靖:
    他咳嗽一声:别打岔。
    季离轩心中好笑,他吐槽的是小黑狼宝宝,怎么戎靖的表情反倒有点害臊的意思。
    戎靖继续道:后来小黑狼的家人找来,要把他接走。小黑狼很喜欢小白兔,就把一朵印花送给了他,并说拿着这朵印花,以后我还会来找你,我会报答你的。
    他顿了顿,似乎在等待季离轩的反应,季离轩察觉到了,立马适时发表点评,当一个合格的捧哏:小黑狼还知道知恩图报的,是一只善良的狼宝宝。
    但这件事却被灰老鼠和他的爸爸知道了。说到灰老鼠和他爸爸,戎靖眼中闪过一丝戾气和晦暗的光,灰老鼠就做了一朵同样的印花。在小黑狼变成大黑狼,重返森林的时候,灰老鼠穿上一层兔子皮,拿着这朵印花找到他,告诉他,我就是你当年的救命恩人。
    昨晚看到季离轩后腰上的山茶花的一瞬间,戎靖是极度惊愕的。红色山茶花是虫母在身体中寄生后的外显,每一只虫母外显的团案都不一样,绝不可能有两份。季离轩也有这个图案的话,那季嘉安身上的图案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两个图案,只有一个是真的。在季离轩毫无所知在卧室中睡熟的这段时间,他已经得到了答案。他当时迷路的深山,是季离轩母亲的老家。而季嘉安根本没有在那个地方呆过。谁是真的,谁是假的,不言而喻。季嘉安一家他已经派人处理,最多明天就会有结果。戎靖从来不是什么好人,最讨厌被别人骗,处理起人的手段只可谓血腥。
    小黑狼信了吗?季离轩被这个故事吸引,关心地问道。被他这么一问,戎靖才从暴虐而糟糕的情绪中回过神来。
    信了。戎靖臊得慌。
    季离轩想了一想,客观点评:那小黑狼是挺笨的。狼的鼻子不是很灵吗?小白兔和灰老鼠气味也不一样呀。不过它当时还是只小狼,我觉得可以理解。
    戎靖无言以对,沉默了很久,直到季离轩催促,他才继续道:小黑狼回来的时候,灰老鼠和小白兔正在争夺萝卜花园的归属权,把灰老鼠认成恩人的小黑狼,答应为他取得萝卜花园。
    然后呢?季离轩追问。
    这次戎靖沉默了更久的时间:然后小黑狼为了帮助灰老鼠,就捣毁了小白兔的兔窝,威胁小白兔的兔爸兔妈,把小白兔一家赶出了森林。
    季离轩一边听故事一边吃茶叶蛋,听到这里他也终于把茶叶蛋吃完了,撑得有点想吐。
    小黑狼好坏啊。季离轩一边说,一边擦了下并不存在任何食物残渣的嘴角,一举一动极尽优雅。
    擦拭过后,季离轩放下纸巾:所以,你想问我什么呢?
    这次与以往不同,在他话音刚落的一瞬间,戎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追问:你觉得小白兔有可能原谅小黑狼吗?
    他补充了一句:后来他们和解了,小白兔和小黑狼现在算是朋友。不过小白兔并不知道当时小黑狼那样对待他,是因为认错了恩人。小白兔才是小黑狼真正的救命恩人。
    其实这件事早有端倪,他来到静安市后就时常饱受王虫失控之苦,在北郊仓库事件前达到最盛,要不然怎么可能中了梁绍的招。在北郊仓库后,具体来说,是在他和季离轩结合后,王虫失控的情况得到了前所未有的缓解,当时他没有多想,只以为这是在omega身上纵情发泄后带来的好处之一。
    第二次王虫失控,是在海岛。他下意识想和季离轩待在一起,因为只有在季离轩身边,他才能自从失去虫母后,灵魂深处就一直在追寻的、仅此一份的安宁。
    易感期的alpha是极具攻击性的,只有在季离轩身边,他才温顺得像只被驯服的野兽。
    怎么说呢季离轩很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他的故事,最后回答道,最好别让小白兔知道这个误会吧。
    为什么?戎靖困惑、伤心又不解,小心翼翼地征询,你觉得小白兔不该知道这件事?
    小白兔被捣毁兔窝、赶出森林,却还愿意和小黑狼做朋友,说明它已经放下这件事了。但如果小黑狼忽然告诉他,其实我这样对你,都是因为认错了人,其实你才是我的恩人!小白兔不仅不会高兴,反而会觉得很荒谬、很荒唐。季离轩以设身处地的角度想了一下,轻轻摇头。
    如果我是小白兔,我会选择永不原谅。
    第45章 白水
    醉酒事件后,戎靖好像突然忙了起来,以前随便怎么样都会偶遇,现在季离轩参加富二代聚会,也很少见到他了,似乎一直有事要忙。
    与此相对的是,季二伯一家却忽然发生了大事。季嘉安素来好赌,他以前每次赌红了眼欠下巨额债务后,都有戎靖给他兜着。不知道这次为什么没有。他消失了将近一周,等被人发现时是在城南的乞丐窝里。被乞丐捡到后带着上街乞讨,双手双脚都被打断,而且错过了最佳治疗时机,治不治得好另说,就算能治好这辈子也只能是个废人了。而他爸爸季家二伯,没有及时找到儿子的原因就是自己也陷入了麻烦。他早年一庄金融诈骗案子被人翻了出来,被逮到了就要进监狱。
    季离轩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不向家族求助,但季老爷子不知道是大限将至,精力有限还是怎的,对自己儿子孙子遭遇这种惨事,最后的决定却是不管不顾。但他们不向家族求助,季离轩却也不会主动伸出援手,上一辈子季嘉安做的一桩桩恶心事儿他记得门清,不落井下石都是因为这仅剩的一层血缘维系。
    却没想到的是,他不去找季二伯和他儿子麻烦,季二伯一家却找上他了。出面的不是那对父子,而是季二伯母。二伯母在嫁入季家之前是个暴发户的女儿,平常喜欢逛逛美容院、买买奢侈品,除了碎嘴一点,八卦一点,没什么别的大毛病,是个贪婪有余坏心不足的普通女人。季离轩最后一次见她是在下着雨的陋巷,季二伯还在被通缉中,他坐在小张车上正要回公司,就看见下着雨的街道边二伯母在给他招手。
    他让小张秘书停了车,这往日里眼中总是闪烁着精明光亮的精致女人憔悴得活像老了十岁。二伯母来问他讨要的,是一笔钱款,有了这笔钱,他们可以乘坐蛇人船前往东南亚,那里秩序混乱,人员混杂,逃脱的可能性很大。
    我这辈子,没给季家生出alpha继承人。我的嘉安,其实我一直知道他身上毛病多,不管理迟早要出大事,但我就是觉得,季家那么大个家族,出什么事也都能给他兜着,所以一直睁只眼闭只眼,没想到最后居然落个这么个下场。他四肢粉碎性骨折,就算治好了也一辈子是个废人了。说到这里,一半是想一博同情,一半是真心酸,这个憔悴的女人开始抽抽搭搭地抹泪。
    我已经变卖了我所有奢侈品,但钱还是不够,现在我娘家也跟我断绝了关系,我是一分钱也拿不到,如果去找大姐,她那遭瘟老公一定会把我们都供出去的。离轩,二伯母是实在没有办法才来找你的,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如果她真的变卖了所有奢侈品,以这么多年的积蓄来看,钱是不可能不够的,她能找谁卖?无非就是她那些小姐妹,小姐妹们看她落魄成这样,东山再起也没可能了,就往死里压价。这样卖出来的东西,自然钱不够。
    季离轩看着她这幅惨样,心中是半点同情也没有,在他心里,季二伯一家都是自作自受。
    但看见二伯母掉眼泪,他忽然不合时宜地想到自己母亲。上一辈子他进监狱时,在医院的母亲还是清醒状态,她知道自己的孩子居然进了监狱,一定会很难过、很伤心吧。母亲一辈子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离这些东西很远。她是不是也尝试过来看自己呢?却病情严重得下不了床,只能在病房默默垂泪,为他牵肠挂肚,心都要碎了。
    我记得上次过年,您说我母亲是农村里飞出来的山鸡,空有一张脸,要脑子脑子没有,要学历学历没有。他淡淡道。
    二伯母脸色一下变得惨白,强笑着讷讷道:离轩,你听错了吧,我哪有说过这话呢?
    我只想告诉您,就算我母亲是个没什么文化和背景的人,但她温柔、善良,也能明辨是非。我从我母亲身上学到了很多足够受益一辈子的事,但很可惜,季嘉安却没有这个福分。
    二伯母脸上浮现出愧疚又难堪的神色。
    您问我要钱,这钱我不能给,是犯法的。不过如果您真的曾把季家放在心上,把爷爷放在心上,就会知道爷爷给他的每一个儿媳都准备了彩礼。给我母亲的是南郊庄园,给您的,我记得是东区牧场。
    老爷子虽然不喜季离轩母亲,但这方面一直是端得很平。
    二伯母惊愕一瞬,脸上露出激动惊喜的神色。东区牧场虽然不知名,但多年来营业额只增不减,卖出去之后的钱怎么也够他们下半辈子生活了。季离轩以为出事的第一瞬间,二伯母就会和季二伯断绝关系,却没想到她能做到这个地步。她作为一个妻子和母亲,承担起来超出她负荷的重担,这点是值得尊敬的。
    不过这些都和季离轩没关系了,他下个月月初就要和母亲回白水村,一来是季泱放寒假了,二来是外公外婆的忌日也在这一段时间。
    时间进入十二月末,天寒地冻,冷霜降落。
    林柯一在开车,这孩子是被他收养的,每次过节都是跟着季家一起过。车内母亲在后座小憩,季泱玩了半路手机,被崎岖的山路晃吐过一次,吐完后就病恹恹地窝在母亲怀里睡着了。季父没来。一是他一般不参与家庭聚会,二是爷爷需要人照顾,三是也没人通知他。
    大家热热闹闹地把行李搬进车子里,都走到一半了,季泱忽然问了句爸爸呢。季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季离轩也愣了下,最后想了想道:等到了再打个电话吧。他也不一定来。
    车途漫漫,季离轩被车内暖气吹得晕乎乎的,正要睡着,车身忽然剧烈颠簸了一下,把他震醒了。
    哥,醒了吗?林柯一注意到了他的动静,不好意思,刚才路过个大坑,没看见。
    没事。你也开很久的车了,累了吧。季离轩坐直了点歪过去的身子,等会儿让我来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