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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敬知道他是被选中的民众之一。
活动快要开始了,保镖似乎不想让男人离场,但是男人焦急地指了指煋巢大楼的方向,纪敬盯着他快速张合的嘴唇,知道他在说:“我很快就回来。”
保镖低头看了眼时间,找到身边的工作人员交谈了几句,最终才放男人从层层安保里出去。
这次慈善活动虽然在煋巢大楼前举办,但是实际举办场地距大楼仍然有一小段距离,此时民众和媒体都聚集在舞台下,等待纪弘易出现,几乎没有人将注意力放在远处的写字楼上。
纪敬在男人进入大楼之前,拦住对方,告诉他前门的扫描器坏了,得从后门才能进去。
男人憋得正急,听纪敬说厕所就在后门旁边,想也没想就跟了过去。
走到偏僻的后门处,入眼都是庞大的送货卡车,纪敬一掌将男人劈晕,然后将他拖进敞开的车厢中,换上了对方的衣服和围巾。
回到雨棚里时,距离活动开始还有三分钟,纪敬压低帽檐,将围巾拉高,匆匆走到雨棚的入口处。
“这么久才回来!”
时间紧迫,保镖瞥了一眼纪敬的名牌便将他放了进去。雨棚内全都是被选中的幸运儿,这些申请者都会在今天领取独属于他们的仿生人,几名戴着蓝耳耳机的工作人员正在通知他们的上台顺序,听到这句话,人们都抑制不住兴奋的心情,和身边的人激动地交头接耳。
活动终于开始了,纪敬无法从雨棚里看见舞台上发生的情况,不过好在雨棚中央有一台正在直播的电视机,他坐在角落,默不作声地盯着屏幕中央的男人。
那人不仅长得和纪弘易一模一样,就连纪弘易走动、说话时面部与手上的小动作都被它捕捉、学习、复刻,如果仅仅从电视上来看,就连纪敬都很难区别它的真假。
纪敬的心跳得极快,揣在口袋里的右手不禁攥紧了外套下的军用匕首。
重头戏很快便来了,雨棚外紧接着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工作人员让所有人起立,准备排队登场。纪敬作为84号,排在靠近队伍末尾的位置,他跟在人群之后,沿着楼梯慢慢走上了舞台。聚光灯照得他一时睁不开眼睛,他伸手扯了扯帽檐,然后借机掀起眼皮,从手掌的阴影下,看向舞台的另一头。
MP146握着话筒,立在舞台之上,如同一只高挑的鹤,它的视线静静地扫过从另一头排队走上台的民众。双方目光相接的瞬间,纪敬呼吸一滞,错觉从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让他差点以为纪弘易就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和人们客气地握手、寒暄。
MP146的身影越靠越近,最终停在了他面前。
它正在说话,纪敬却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他咬紧牙关,手心里早已渗出滚烫的汗液,他始终无法直视眼前的男子,被他藏在口袋里的右手已经握得不能再紧,坚硬的刀柄仿佛随时就要划破他的手心。
理智的弦紧绷着,在他耳边响起高频的嗡鸣声,他知道自己现在就得动手,今天之后,他绝无可能再有靠近MP146的机会,可是他握住MP146的左手却控制不住地颤抖着。
太像了,实在是太像了,像到他稍一靠近,就会浑身出汗,心跳加快,这是他无法控制的生理反应,是他一旦靠近,就会在心底翻涌的悲伤与思念。
纪敬咬破了自己的舌尖,以此来唤回理智,浓重的血腥味冲进他的鼻腔,刺激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他闭了闭眼,接着抬眼望向MP146,犹豫与不安一扫而空,此时他的眼底只剩下一片冷冽的灰。
他猛然握紧MP146的手,将它往自己的方向暗中拽了一把,MP146迫不得已朝前迈了半步,略显困惑地看向他。
“请松开我的手。”它扯了扯嘴角,脸色和往常没有任何不同,声音却冷了几分。
纪敬凑上前,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仿生人,他几乎能在它淡色的瞳孔里看到自己的倒影。
“你不记得我了吗?”他问。
“请松手。”MP146皱起眉心,试图将手往回抽。
纪敬却越握越紧,手背上青筋鼓起,他一眨不眨地盯着MP146,眼神如同鹰隼般锋利,他忽然扬起下巴,从围巾下露出小半张脸,一字一顿道——
“哥哥,你不认得我了吗?”
MP146的脸色霎时间就白了,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扑面而来,与之一起的还有铺天盖地的恐惧,仅一毫秒的简单计算就让它瞬间明白了男人的目的——
那是设定在它程序里的恐惧、是对死亡的恐惧,它想要推开面前的男人,想要朝相反的方向逃跑,可是一切已然太晚,仅一毫秒便足以让纪敬将理智与情绪一分为二,他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精密的计划在MP146的脑海中完成,然而尖利的匕首却已经全部没入它的胸口。
MP146望着纪敬张了张嘴,却没能吐出任何一个音节,它的思维猛然断线,身体也在这一刻彻底停止运转。抽出刀尖的瞬间,纪敬没有去看它的眼睛,他终于松开了MP146的手,而它却再没有站立的力量,它向后仰倒,如同一根轻飘飘的羽毛,在全世界无数观众的注视下,倒在了投光灯聚焦的繁华舞台上。
死寂持续了约一秒钟,尖叫与哭喊紧接着在煋巢大楼前爆发,如同在舞台下爆炸、燃烧的原子弹,MP146则安静地躺在舞台上,猩红的血液染红了他胸前的衬衫,不过仿生人的自保机制立即为它的身体按下了暂停键,鲜血并没有往外喷涌,而是很快就停止了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