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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对心理状态的高度重视,政府选择了一名神经外科医生成为了第二任“王”,就是这名医生创造了精神重塑疗法,这之后的“自杀审判”也是在为她的实验铺路。
臭名昭著的脑白质切除术给了她灵感,这是一项曾在上个世纪流行的治疗精神病的手术,在当时,医生会将消毒后的锥子从病人的眼眶插入,锥子将会贯穿对方的大脑,以切断脑前额叶外皮的连接组织。
这项手术很快便被摒弃,它被看作是一项极其不人道的手术,除此以外,许多病人在接受手术之后都变得反应迟钝、或是性格发生改变,这些副作用对当今的人类来说是近乎于致命的——尤其是对于各个领域的顶尖科学家,反应迟钝、创造力降低都将成为他们前进时的致命路障。
第二任“王”渴望做的,是将副作用降至最低,最大程度上地保留下人们的生命力。
然而精神重塑疗法会彻底击垮人的意志和心理防线,它需要病人全程保持清醒。改造开始时,大量的电流会作用在控制情绪与认知的脑前额叶上,它能唤醒病人最深层次的恐惧,将场景不断重复,病人在治疗时无法分辨现实与虚幻之间的分界线。
第二任“王”曾经强制切入实验,询问病人看到了什么,被困在幻境之中的男人痛苦地大喊着:
“是地狱!……是永恒的地狱。”
找到最深层次的情感之后,实验人员会将这些情绪逐一击碎。
“王”认为,除了先天难以改变的基因倾向,后天因素同样为导致人痛苦的根源:童年创伤、家庭阴影,人类容易被过去的记忆所牵绊——
无论它是正向,还是负面。
“我们的病人都被创伤所纠缠,不过实验之后他们并不会丢失过去的记忆。”她在讲解实验时,将右手手掌张开,包裹住握拳的左手,“你看,我的左手就好像我的过去,而我的右手则像是我附加在上面的情感,我的右手将我的左手包裹得十分严密,对于有些人来说,时间会冲淡感情的厚度,创伤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愈合;而对于另外一些人来说,他附加在过去的感情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越来越厚、越来越坚固,直到变成一块难以划破的茧。
“精神重塑疗法的最终目的,是将左右手分开,实验不会损伤他们的记忆,只是将附加在上面的痛苦的情绪抽走了。”
“王”说着将右手五指张开,像一只扇动翅膀的蝴蝶一样收回身后,只留下握拳的左手。
简而言之,她的实验会将人击碎、再重塑。
然而实验中的最大缺陷是:疼痛。电流作用在脑前额叶上产生的剧痛大大超过了人体的疼痛阈值,鲜少有人能够扛过电流和精神上的双重折磨。疼痛是实验的附带损伤,可是迄今为止,任何强效的止疼药都没能派上用场,全身麻醉虽然可以让病人免受疼痛的折磨,但是这违反了实验的先决条件——病人必须在实验时全程保持清醒。
第二任“王”在任期间,从精神病院接走了43名有着严重自毁倾向的病人,仅有一人活着从实验椅上走了下来,之后人们翻看起当时的实验记录,才发现第一名通过实验的男子对疼痛的认知比普通人低出许多,实验时的电流足够他保持清醒,却又不至于让他在痛苦中死去。
随着病人走下实验椅,“王”也跟着从单向玻璃前站了起来,她颤抖着手摘下眼镜,双手掩面,激动地哭了起来。
那名通过实验的男子在接受两个星期的观察以后,被“王”亲自送到家里,回归了社会生活。半年后,“王”登门拜访,男人亲切地将她和她身后的研究人员领进家中,他们看到男人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头发也梳理得整齐、干净,一点没有刚从医院里出来时颓废、失神的模样。
在研究人员小心地问起他住院的经历时,男人搁下茶杯,视线投向远处的山峦,痛苦的过去仿佛已经变得遥不可及,他说:“我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会那样做……现在想来真是不可理喻。”
当“王”问起他下一步的打算时,男人高兴地指了指自己的电脑,说:“我现在在自学生物,希望有一天能给你们帮上忙……感谢你们让我重获新生。”
“王”的实验虽然被证实有用,但是疼痛是重塑疗法中难以跨越的阻碍,在此之后,“王”进行的所有实验都以失败告终。
半年后,她被发现摔倒在家中的浴缸里,再也没有爬起来。
第三任“王”为了快速推动精神重塑疗法,创造了针对自杀者的审判机制,以此来获得更多的实验品,他在上任的第四年死于服药过量。
第四任“王”任期最短,上任一年半便突发脑溢血,在送往医院的途中死亡。
每一任“王”都越来越年轻,政府认为在极速下坠的人类命运之前,他们更加需要年轻、有魄力的统治者领导他们前行,年老的人多少会因为沉重的压力而产生心理问题,要知道前几任“王”的心理测试从来都只有变差的份,仿佛一个沿着光滑斜坡俯冲的铁块,哪怕只是维持心理状态的稳定都成为了一项十分艰巨的任务。
选择第五任统治者时,政府已经将目光投到了“末日一代”身上,罗锐衡成为了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王”。
除罗锐衡以外,每一任统治者都没有逃脱过早凋零的命运,政府内部一度流传着“被诅咒的王座”的说法。上任初期罗锐衡也曾野心勃勃,但是他很快就被停滞不前的实验进度压垮了——这不仅是精神重塑疗法的实验进度,还有逆转基因的研究进度,在每个月召开的例会中,顶尖的科学家们都会聚集在一起,向他报告各自的研究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