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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线昏暗的后座内,纪弘易的眼神晦暗不明,他自顾自地说:
“是像针扎一样的痛感吧,半夜偶尔会发作,动作太大时也会发作,就像是拿钝刀子磨肉,哪怕是吃了止疼药也无法完全减轻。你可能以为我喜欢看到别人受虐,其实不是这样。”
他看着纪敬半晌没有说话,他从没有要想过将这件事告诉对方,因此这一刻只觉得十分难开口。
“是怎么样?”纪敬低声问。
纪弘易抿了下嘴唇,他知道自己一旦开口便没有回头的路,可是他精疲力竭,无法再独自承担这个邪恶的秘密。他知道自己本不该这样做,可是情绪的丝线却将他拉扯、缠绕,一丝不可名状的冲动促使着他开口——
这是本能的求生欲,好似不这样做的话,沉重的负担终将压断他的脊梁。
“我可以感受到你的疼痛——从那场车祸之后就有了,也就是你被迫为我献血以后。”纪弘易只觉得口干舌燥,他垂眼望着自己的脚尖,忽然苦笑一声,“听起来很疯狂吧?可是这好像是真的。”
纪敬愣了愣,这个消息的冲击性似乎超过了他的理解范畴。
纪弘易见他半天没有说话,忽然感到一阵莫名地懊恼,他后悔自己开口说了这件事,于是撇过头,道:“……你就当我什么都没有说。”
“不是的,我没有不相信你。”纪敬虽然一时无法理解,还是忍不住问道:“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吗?”
纪弘易先是“嗯”了一声,随后补充道:“离得太远就没有这种感受了。你离家之后我就不再能感受到你的痛感了。”
“只有痛感才会共享吗?”
纪弘易垂着头沉默片刻,说:“好像是这样。”
纪敬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急忙问:“那么发布会上的袭击……”
“我能够感受得到。”纪弘易点了点自己的胸口,“这里就像被扎穿了似的。”
一想到这不是个比喻,而是切身体会到的剧痛,纪敬猛然心疼起来,“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些。”
“该道歉的是我才对,我只是对你……”纪弘易咽了下口水,似乎觉得十分难堪,“只是对你有这种不正常的想法。”
纪敬不动声色地抿了下嘴唇,心中却是一阵狂喜,仿佛哥哥说出口的不是常人难以理解的想法,而是炙热的告白。
然而纪弘易却在自责的旋涡中不断下沉,他弓起腰,两只手紧紧抓住鬓角的头发,几乎要将脸埋进双膝之间。
“这样的我很可怕吧?这世界上竟然会有人对疼痛上瘾……”他苦笑几声,“为什么我会是这样的怪人?”
为什么神要给予他不正常的身体,却又要告诉他正常的世界景象如何。他从来都不该知道这些,因为不知道,才不会产生心理落差。
纪敬忍不住说:“你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如果你早些告诉我的话……”
纪弘易抬起头看着他,“你要我怎么告诉你?告诉你我一刻不停地想要去伤害你吗?”
人类是自私又脆弱的物种。比起直视自己的丑恶,他更想要隐藏、遮掩,如同一只将脑袋埋进滚烫沙漠之中的鸵鸟。只要不去看,他就可以欺骗自己,他不是一个糟糕的兄长。
纪敬这一次受伤所带来的剧痛看似关掉了他身上的开关。可是明天呢?将来呢?他不敢保证。他不相信自己。他太害怕噩梦重演。
“我不介意,我一点也不介意。”
纪弘易困惑地拧起眉心,“你不介意?”
“是啊,哥哥,你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这句话却不小心点燃了纪弘易的无名火,他突然打断道:“这就是为什么我不想告诉你。你拿图钉扎自己,还问我喜不喜欢,你让我怎么告诉你?”
“不是,我当时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纪敬垂下眼皮,“我只是想找个借口和你说说话。”
纪弘易兀自摇了摇头,“煋巢已经为我找到了隐秘性更高的住所,他们也会雇佣更加专业的保镖。警察破案之前,我不会再在公众之前露面。”
纪敬听了却不愿意,“和我一起回基地吧。等到他们破案了,你再回公司,行吗?”
“我已经决定好了。”
“为什么不愿意和我回基地?我不该拿图钉气你,哥哥,我保证以后不会再那样做了,你别生气了。”
纪弘易愈发焦躁,“可是我不相信自己!”
“我相信你。”纪敬捧住他的脸,两人的视线在逼仄的空间内不断碰撞、交缠,“来到基地以后,都是我在对你做过分的事,你哪里有做过伤害我的事?你早就不是十年前的你了,你也尝试着相信一下自己吧。”
他凑上前,试探性地亲吻着纪弘易的嘴角。
“给我个机会吧,哥哥,也给我一个补偿你的机会。”
一声声亲昵的“哥哥”在纪弘易的耳边回响,荡出一个个回音,纪敬的声音温柔,却在纪弘易的心防上敲出了裂缝,他偏过头,不想在纪敬的视线里沦陷,纪敬却捧起他的下巴,强势地撬开他的牙关,去与他接吻、将自己的气息填满他的口腔,让他无论是否逃避性地闭起眼睛,都无法忽视自己的存在。
纪敬不再说多余的话,他将“哥哥”这两个字填满所有亲吻的间隙。纪弘易的脸色涨得潮红,即将无法呼吸的时刻,纪敬的吻坠到了他的下巴。纪敬轻轻咬了一口他扬起的下巴,又侧过头吻着他修长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