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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如霜,穿过半透明的薄窗帘,落在纪敬的鼻尖上,衬得他的脸色有些病态地苍白。
纪弘易拿过床头柜上的保温杯,问他:“你要喝点水吗?”
纪敬点了点头。
纪弘易从沙发里站起身,蹲在病床边,按在控制升降的按钮上,支撑纪敬上半身的床板便缓缓升起。
“这样可以吗?”他边调边问,同时非常留意贴在纪敬身上的管子,生怕床板在升降间不小心夹到了它们。
听到纪敬说“可以了”,纪弘易才在沙发上坐下,他从脚边的纸袋里拿出一个玻璃水杯,接着拧开保温杯的盖子,将温水倒入水杯中。
他刚要将水杯递给纪敬,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弯下腰从纸袋里拿出一根吸管,放进水杯里。
“你多喝一点。”纪弘易一手捧着水杯,一手捏着吸管递到纪敬嘴边。
纪敬垂下眼皮,杯中的温水还冒着热气。他向前微微探头,含住吸管,喉结上下滚动起来。
“烫吗?”纪弘易问他。
纪敬咬着吸管摇了摇头。
纪弘易两手捧着杯子,看着杯中的水位线下降至杯底。纪敬一口气喝了个精光,纪弘易搁下水杯,拿起保温杯就要出去,“我再去接点水。”
纪敬突然惊慌起来,“别走!”
纪弘易脚步一顿,“我只是想去接点热水。”
“我不渴。”
纪弘易回过身来,他很少从纪敬脸上见到这样无措的神情,说不上来为什么,他突然有些不忍心,于是坐回沙发上,“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我下午买了点水果和补品。”
纪敬斜过眼,看向堆在床脚边的大小纸袋,“你下午出去了吗?”
“嗯,有名士兵陪我去了一趟市中心,买了些食物和日用品。”
纪敬拧了拧眉头,显然认为纪弘易不该在这个危险关头出去。
“就只有你们两个人?”
纪弘易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说:“我和他坐车去的市中心。我把需要的东西列在单子上,他帮我出去买的。”
纪敬这才放下心来,不过他很快便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他买东西的时候,你就一直在车里等着吗?”
“是啊。”
纪弘易发现纪敬的表情有些古怪,他很快便明白了这种古怪的来源。
“你在想我为什么没有逃跑,是吗?”
纪敬被人猜中心事,下意识地回避着纪弘易的视线。
“确实是很好的机会。”纪弘易说,纪敬心里跟着一惊,却没想到纪弘易继续道:“可是我实在没有办法丢下你,竹片射中的人应该是我才对。”
一想到纪弘易是主动选择留下来,纪敬心中一阵狂喜,但他面上不动声色地清清嗓子,说:“现在你可欠我一条命。”
“是两条。”纪弘易淡淡地说:“我出车祸那一次,也是靠你救了回来。”
如此巨大的亏欠,到底要怎样做才可以弥补?他想破脑壳都想不出解决方法。他好像总会为纪敬带来危险。他无法克制对疼痛的渴望,消灭外界的一切敌意更是难上加难。只要他还和煋巢有关联,针对他的攻击便永远不会停止。
纪弘易早已对煋巢的职位失去兴趣,可是这是个悖论,失去影响力的他也会失去“王”的庇护。到了那时,“王”会怎样对待纪敬?是驱逐、还是处决?纪弘易不得而知。
“欠我这么多,你哪里还得完?”纪敬眨了眨眼。
纪弘易从纸袋里摸出一个橘子兀自剥了起来,“我知道。”
如果“鸡蛋事件”从未发生、“自杀审判”子虚乌有,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人该有多好。纪弘易的心情正在不断下沉,普通人的一点自由于他来说是奢望。挣脱悬丝的后果是失去纪敬,他只得被迫扮演听话的木偶。
纪敬敏感地察觉到了他的心情变化,他以为纪弘易正在为自己的话而苦恼,于是说:“我没有让你还。”
橘子剥到一半,纪弘易抬起头问:“什么?”
“我打小就命硬,所以不用你还。”
纪弘易被他这句话逗笑了,他将橘子递到纪敬手边,说:“给。”
纪敬将橘子掰成两半,递回去一半。
纪弘易摆摆手,“你吃吧。”
纪敬又抬了抬手腕,示意他接过去。
纪弘易只好接过半块橘子,掰开一瓣送到嘴里。
“甜吗?”纪敬问他。
纪弘易点点头,见纪敬只是望着自己,于是问他:“你怎么不吃?”
“我抬不起左手,扯到胸口的伤口会疼。”
“右手呢?”
纪敬想了想,说:“右手也不行。”
纪弘易将剩下的橘子一口塞进嘴里,纪敬看到他的腮帮子立即鼓了起来。纪弘易拿过他手里的橘子递到他嘴边,纪敬却迟迟不愿意张大嘴,他说:“太大了,吃不下。”
纪弘易抿了下嘴唇,似乎明白了纪敬的小心思,但他嘴上没说什么,竟然还真的将橘子掰成小瓣喂到纪敬嘴里。
“很甜,你在哪里买的?”纪敬装模作样地问道,一边大胆地打量着纪弘易。
纪弘易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喂了两瓣以后,将剩下的橘子一口气塞进纪敬嘴里。
纪敬的腮帮子也鼓了起来,他边嚼边问:“还有吗?”
“没有了。”纪弘易用脚尖将纸袋往墙角边推了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