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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弘易慌慌张张地抽过几张吸水纸蹲在地上,纪敬见状也抓了张纸来擦地板,可是当他的手指刚碰到地面时,尽管隔着厚厚的纸,他仍然被烫得倒吸一口凉气。
    纪弘易嘴里喃喃着“没事”,双手却像感觉不到疼痛似的,压在已经湿透的纸上来回按压。
    纪敬赶紧捉住他的手腕阻止他:“这是开水,你别擦了!”他握着纪弘易的手臂让他站到一边,接着递过去一张干净的纸,“溅到身上了吗?”
    “没有,我没事……”纪弘易接过纸,弯腰擦起自己的裤腿。
    纪敬抽过七八张纸,对折后叠在地板上,将水吸得差不多了之后才蹲下来处理剩余的水渍。此时水已经没有刚才那般烫了,他两手各抓了一张纸埋头擦地,突然听到一声轻微的惊呼。
    他抬眼一看,纪弘易将自己的脚背擦下来一层皮。
    “你疯啦?哪有你这么擦的!你都不会疼吗?”纪敬两手一甩,赶紧抢走对方手中的纸,生怕他再擦下一块肉,结果发现他连两只手掌心都烫红了。
    “没事的,我没事……”
    “什么没事?你的皮都掉了!你得赶紧去叫医生。”
    纪弘易连连摆手,“不用!不用麻烦他们。”
    纪敬知道医务室就在楼下,他不想理会纪弘易的胡言乱语,一把抓住他两只胳膊绕过自己的脖子,接着揽住他两只膝盖,将人掂到自己背上,一路小跑冲进电梯。
    纪弘易感到一阵头重脚轻,不得不搂紧了他的脖子。
    纪敬按下医务室所在的楼层后不忘提醒他:“这可是你自己泼的,不关我的事。”
    “我知道。”
    纪敬又抬起头,冲着监控摄像头喊:“不是我要逃跑,是他自己受伤了。”
    他低下头,一下就看到纪弘易红透了的脚背,组织液正在从他的伤口里缓慢渗出。纪敬没好气地问:“你都不疼吗?!”
    “不疼。”纪弘易说:“我没有痛感。”
    纪敬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超能力吗?”
    纪弘易笑道:“算是吧。”
    纪敬将他送进医务室后,护士熟练地为纪弘易消毒、上药、缠绷带。纪敬站在一旁围观了全程,却越看越觉得匪夷所思:纪弘易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包扎完毕后甚至还走了几步,要不是护士提醒他尽量少走动,他可能会完全忘记自己脚背上还绑着绷带。
    当晚纪敬辗转反侧,就算是柔软无比的床垫也无法帮助他入眠。他想起自己差点把纪弘易勒断气的那一天,纪弘易都没有流露出今天这样惊慌的眼神,这让他心里有点莫名的不舒服。
    也许这就是纪弘易需要玩伴的原因,他可以第一时间帮助对方。
    纪敬越想越睡不着,后来感到有些口渴,于是蹑手蹑脚地走进厨房,踮起脚尖从橱柜里拿出一个玻璃杯搁在饮水机下。他先是接了半杯凉水,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按下热水键。
    “睡不着吗?”
    纪敬双肩一颤,一小滴开水溅到手背上,他赶紧换只手拿过杯子,将手背在衣角上擦了擦。
    纪弘易还像他来到这里的第一晚那样,一个人静悄悄地坐在漆黑的大厅里。
    纪敬捧着玻璃杯走到他面前,“你为什么不睡觉?”
    “我在看星星。”
    他学着纪弘易的模样高高扬起下巴,望向神秘莫测的银河。
    “星星不都长得一样吗?”
    “每颗星星都不一样。”纪弘易指了指东南方向的天空里一颗最明亮的星星,“那颗是天狼星,只有冬天时才能看见,距离地球有八光年。我们现在看到的是它八年前的样子。”
    “八年前?那它现在怎么样了?”
    “我不知道。”纪弘易说:“谁也不知道。”
    纪敬在他身边坐下,一开始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肘,于是赶忙往边上挪了挪屁股。他垂下眼,看到了纪弘易脚上的白色绷带。
    “你真的不会感到疼痛吗?”
    纪弘易回过头来,“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纪敬一时也形容不出来。疼痛对于他来说只是一块成长中的背景板,他难以用语言形容对他来说就像吃饭、喝水、上厕所一样琐碎的日常。
    “这真的就像超能力一样。”他只能发出这样的感叹。
    “其实这不是超能力。我仍然会受伤,甚至是更容易受伤,就像今天这样。”
    纪敬想了想,又问:“如果你伤心了,心会痛吗?”
    “可能会吧。”纪弘易将手掌轻轻盖在自己的胸口上,“也许会有那么一天。”
    第5章
    痛觉是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可惜纪弘易从出生起就丧失了对危险的判断能力。孩童到了认知世界的年龄便喜欢探索每一个角落,有时候他哪里磕了碰了也只是默不作声地从地上爬起来。他热衷于从一个房间跑到另一个房间,精力好似永远都不会用完,虽然有保姆陪伴在身边,他不哭不闹,她也难以察觉孩子是否受伤。
    直到后来有一天,父母发现纪弘易每走一步都要歪一下身子,他们将儿子抱起来检查,这才发现他的脚踝处鼓起一块鸡蛋大的肿块。他们连夜将人送进医院,一路上问了许多遍他脚疼不疼,纪弘易都摇摇头,好似无法理解这种感受。
    一般来说儿童的痛觉更为敏感。当医生在为他的扭伤做处理时,纪弘易还在好奇地打量着他的办公室。医生只觉得奇怪,正常小孩往往还没到医院就会痛得嚎啕大哭,他向父母询问了几个问题,比如病人是否能够对疼痛做出反应,在得到否定的答复之后,他直接将纪家送到了疼痛遗传学家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