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5)
可我又不矜持,你有必要这番谨慎吗?
钟阑苦涩地想。
李全提醒:陛下,您得睡了。明日还有早朝呢。
钟阑心里一噎,只能躺回床上。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可他怎么都不困。结果第二日,天还没亮就举行了早朝,由于邻国又互相发动了战争,他处理军务又处理到夕阳西下。
这日子没法过了,钟阑将最后一本奏折合上,愤愤起身,他不来绑架朕,朕去绑架他!
李全提醒:殿下今日下午就回前线了。之前与您说过的。
钟阑:
殿下,京城传来消息,陛下摔断了腿。他说自己连走路都走不了。
殿下,京城又有消息,陛下春日困乏不堪,体虚无力。
陛下近来头晕,对太医说自己连站都站不稳。
钟阑恨不得把朕很虚弱,你一定打得过写在脸上。
三日后,宫里传来好消息,说前线来的人到京城了。钟阑兴奋了半日,然而看到进宫的人,立刻就萎靡不振了。
闻姚替他搜集了天下神医,全是善于医治头晕犯困的,送回了京城。
殿下在前线,一时无法脱身,派草民先来医治。他不久便到。
钟阑松了口气,招手让他们上来。
神医们一个个把脉,额头上汗珠遍布。
陛下恕罪,草民愚钝,没发现什么异样。陛下龙体康健,万事无虞。
庸医!钟阑眉头一皱,思索起来,你们没发现朕气血亏损,无法运功吗?
神医们面面相觑。
这真没发现。
然而他们不敢说,一个个再上前来搭脉,硬是要从钟阑强壮健康的脉搏中挑出一些小毛病。
的,的确!陛下气血有些不足。草民为陛下开些方子即可。
钟阑咳了一声。
神医一愣,一下决心:气血不足乃大事。调养需花费好些功夫,身子困乏,经脉闭塞,陛下急不得。
钟阑这才满意:这些话,记得对派你们来的人说。
草民谨遵圣旨。
神医离去后不久,钟阑便收到前一日的消息。燕国手下最得力的走狗北林国进攻罗国,罗国君御驾亲征。
钟阑先是明白了闻姚不能亲自回来的原因,紧接着,后背出了一身冷汗。
闻姚打北林。这是原著中一个十分重要的分界线。
此次战争后,燕国旗下所有小国都向闻姚宣战,南方诸国被殃及池鱼,部分选择继续跟随,而另一部分发生了叛乱。自此,全大陆混战全面爆发,无一国家可以幸免。
终究还是开始了。
他苦笑。
他一开始的计划里,当全大陆混战开始,他已经能将国家托付给闻姚,自己安然退休,可静待天命所归之子横扫大陆了。
结果,如今的他还伏在案头。
翌日,宣战消息传来。
两日后,南方诸国出现第一场叛乱。
三日后,向来与世无争的沿海诸国被卷入战争。
南辛朝臣都熬红了眼睛。钟阑脸色也带着几分憔悴。
他们都知道,南辛再与世无争、再沉迷基建都无法独善其身。被卷入战争是迟早的事情。
各路军队在边境严阵以待。官营工厂中,一件件火器被生产出来。南辛做好了战争的准备,然而他们并不想贸然出击。
如今正是春种时分,如若征兵,那下半年民不聊生是必然的。若非必须,没有国家会冒着下半年断粮的风险来开拓疆土。更不用说南辛这样以农耕和生产力为首位的国家。
然而,局面比他们想的还要混乱。
就连户部尚书都咬牙请求:陛下,依照局势,若燕国吞并梁国,东北方便会袒露北方诸国眼下。西北方小国混战,南辛也许多加提防如今兵力实在紧缺,恳请陛下下令征兵。
每一日,无数担忧与问题都在悄然滋生。南辛虽未参战,却每一日都在时刻准备起兵。
钟阑心里盘算着原著。大致猜到南辛被卷入战争的时间,做好了准备。
然而,他的猜测一次次落空。
梁国叛乱,罗国一举占领,并抵御住燕国的入侵。
罗国派军队潜入西北诸国,稳定局势。
好像所有战争,都被罗国挡在南辛之外。
朝臣无比紧张,全都认定罗国的下一步就是朝南辛而来。然而,罗国像是面前有一道看不见的墙,完全不触碰到南辛。
时间推移。战争却比想象的还有迅速,有些小国一个下午便宣布投降,也有小国一个时辰都撑不到便灭了国。
罗国某处,一面巨大的地图前,指节分明的手指在粗糙的纸面上划过,指腹薄薄的茧与干透的朱砂颗粒摩擦,划过这片大陆的众多土地那里,正一寸寸成为他的领土,正一寸寸地将南辛安然包围。
陛下,等着我。很快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作息不良张新杰10瓶;许4瓶;好累只要咖啡1瓶~
第51章 献礼
天下大势顺着男主气运而动。闻姚对罗国的治理一面参照钟阑大力发展生产的模式,另一方面,他竟无师自通地建立了器术人才的培养体系,这在以文为尊的古代世界是非常不可思议的。
他从各地搜集来擅长机械、炼丹术的人才,源源不断地产出各种发明。每一场战争,其余国家都将面临匪夷所思、闻所未闻的新武器。
钟阑将一切看在眼里,一面仍装着傻,当做不知道在前线忙碌的闻姚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罗国君;另一面自在悠闲地看着小世界的剧情线将闻姚顺理成章地推上霸主之路。
这是这个世界的势,无人可以对抗,也无需对抗。
半个月后,罗国的扩张终于稍缓,与之一同而来的是闻姚回来的消息。
钟阑正窝在榻上吃点心,连忙将手擦干净:他怎么回来了?
李全:您前些日子装病。如今正该是在调理气血亏空的时候。殿下好不容易得了空,马不停蹄地回来了。
将这件事忘在脑后的钟阑:
日上三竿,宫道里一阵嘈杂。红衣男子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半点都不犹豫,直接到钟阑殿里。
一推门,青年面容似玉,青丝半洒于肩。他单手撑着下巴,阖眼蹙眉,好看的脸被倦意与隐隐的痛苦折磨得心神不宁。
闻姚呼吸忽地放轻了,像是担心惊扰到钟阑:陛下?
睫毛挣扎翕动,钟阑慢慢睁开眼睛:你回来啦?
闻姚怔怔看着他,几息之后,他大步走到钟阑身旁坐下,捧起钟阑的双手。
钟阑虚弱一笑:怎么了?
闻姚没有回答,只是盯着他。
朕无事,只是气血需要调理,这段日子有些无力罢了。钟阑想要轻松地说,然而却在眉眼间流出几分虚弱,多躺一会儿就好。
闻姚的表情复杂而矛盾,既像是下一秒要过来抱住他,又有一种矜持与疏远的审视。
钟阑撑着桌沿起身,颤颤巍巍的立稳身子。他对闻姚信赖极了,将无力而雪白的脖颈与后脑勺袒露在闻姚面前,像是对他完全不设防似的。
闻姚走到他身后,从两边环绕住钟阑。檀木香气混杂着闻姚的体香将钟阑紧紧包裹在里面。
钟阑明显心思一动,像是在期盼什么,十分配合。
闻姚感受着钟阑四肢经脉的力量,在钟阑故意伪装之下,他的眉头越锁越紧。
钟阑轻轻张开嘴巴,神色微动。
这个机会难道还不够好吗?罗国都已经如此强盛,你不会还担心打不过我吧?
陛下。
钟阑期盼着:嗯?
他像是故意的,将头侧到一边,露出连着锁骨的大块雪白的脖颈,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美丽而易碎,邀请暴力在这片没有设防的皮肤上留下青紫红意。
这是陷阱吗?
钟阑:?
闻姚忽地冷淡下来,后退一步。春末最后的的一点微寒再也得不到体温的支撑,变得空空荡荡、孤独微冷。
朕给你布置陷阱做什么?钟阑不可思议地问。
闻姚慢条斯理地回答:陛下身体不仅很健康,而且功力凝实。故意装虚弱骗我回来,大概是不想批奏折了。
其实没说错。钟阑愤愤地想,闻姚格局太小了。他哪里是不想批奏折,而是直接想把国家托付给他。
闻姚揽着钟阑时已经能感觉出对方的身体情况了。不仅如此,他还对比了两人的力量。
还差一点点,再提升一点点就能挟持他了,心智要坚定。
闻姚伏在钟阑耳边,温柔且诡异地吐气:陛下,我是不会进入你的陷阱的。
真的没有陷阱!求求你暴力一点,果断一点,贪心一点!
大陆的混战进入了白热期。
钟阑眼下那片青黑像是没有办法消除了似的,一日一日加重。
陛下,联盟几乎已被罗国统一了。朝会上,阁老战战兢兢地说,他们将兵贵神速做到了极致。
巨幅的地图平铺在朝臣面前。前几日,这版图上赭色的只有四五块,今日竟然已有半个大陆涂上了代表罗国的赭色。
广阔的大陆上,零零碎碎的小块逐渐消失,最后剩下的只有代表燕国的蓝色,代表罗国的赭色,以及从始至终没有变化的黄色南辛。
蓝色与赭色在大路上剑拔弩张,那一小块黄色像是窝在两色间似的,安静平和。
陛下,我们无法独善其身。两国必定会将我们当做目标。
钟阑苦恼地撑着头。
若闻姚真的把我们当目标就好了。天知道他为什么绕着南辛一圈,偏偏不肯进来。
报燕国向我国北方边境出兵了!
朝会上一片哗然!大臣们全都紧张地讨论起来。果然,当再无小国可以瓜分,就连南辛都会成为危险扩张的霸主眼中肥美的猎物。
钟阑果断地下了军令。边境的部队早已严阵以待,各式火器与兵法布阵全都准备妥当。
然而,信使仍无比慌张:陛下,燕国也有火器,而他们此次将其他防线上的军队全都抽调至北方前线,这次的军队总数预计将有
他停顿了下。朝堂上诸多大臣的脖子伸的老长。
将有一百二十万。
满场哗然。就连钟阑的瞳孔都缩紧了。
燕国这是打算一口作气拿下南辛了。
我国举国上下都无一半士兵。这如何抵抗。
几位将军异常默契地上前,拜了下去:请陛下下令。臣等势必会带领南辛战斗到最后一刻!
这么多年,国家混战是如饮水一般频繁的事,就连那些国君本身都无坚守的意志,及时投降,可以让他们换个身份好好活着。
但南辛不同。
他们已经在这里尝过了好生活,若是有一天被燕国占领,那么这片土地上的人民将会从人变成求生不能的奴隶。
不行。这般悬殊的差距,只能是送死。钟阑摇头,一定会有其他的方法。
不知是谁提了一句:为何不向罗国求援呢?他们的政策与南辛类似,恐怕会比燕国好相处不少。
不行!
燕国危险,罗国又何尝不在打南辛的主意?
罗国君至今神龙见首不见尾,传言他手段狠辣,脾气暴戾,危险不比燕国少呀!
如今天下小国兼并、投降,大多数人只不过换了一个从未见过面的主子。而对于钟阑这样原本就是大国的国君而言,却连投降的机会都没有。
大臣相视,也真真切切是在为钟阑担心。
万一这罗国古怪的国君紧紧相逼,钟阑就当真凶多吉少了。
殿外又有人急匆匆地进来:罗国传信!
果然,他们也在打南辛主意!
两方都虎视眈眈,南辛只能自力更生。
陛下,我五十万大军战死沙场,拼死也不会让步!
钟阑停顿半晌,清清嗓子:先让信使将话说完吧。
传信的官兵:罗国说,他们入城不会伤害百姓,也不会屠戮士兵,若有必要,亦可保留建制。
众人面面相觑。
他们的条件呢?
信使咽了口唾沫,大喘气:他们说需要陛下献上自己。
满座哗然。
钟阑放在扶手上的手微微颤抖。
成何体统!
陛下怎能献出自己?
我等愿战死,也不肯
停。
众人安静下来,仰头看向国君。
钟阑心想,本来罗国君就是你们摄政王,这是回娘家。他神情悲悯:天下一统乃大势所趋。朕不愿因君权而使生灵涂炭。若朕之身,能换整个南辛平安顺遂又如何?况且罗国的处处政策均与南辛相似,想必也不会为难你们。
陛下!
不可啊。
南辛答应了。
主位上,一道红色身影之前垂着半透的黑纱。庄严肃穆之中,那道令所有人畏惧的身影终于有了些许情绪的波澜。
他的声音似乎在笑,又似乎夹杂着报复的仇恨与狂喜。
去把他接过来吧。
钟阑的实力再强又如何。
他那无用的责任心与悲悯才是最大的软肋。
罗国出兵,替南辛将燕国挡于国门之外。同日,一辆钉着黑铜铁钉的可怖马车也启程,将一自愿上车的绝色国君带离了他的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