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3)
闻姚在不安中睁开眼睛。他尝试活动,但发现手脚都被绑住了。
头脑还有些昏沉,眼前的一切事物都蒙着白纱。他只能分辨出自己是在皇宫的卧室里,心里的第一反应竟是:他竟然没把我投入牢狱?
陛下,一切都处置妥当了。城楼上目击的人全都被控制住,消息并未泄露。
熟悉的声音含着势在必得的笑意:他不让朕到朝前,奏折混批,此时正好,前朝无人知晓命令是谁下达的。
闻姚的心脏一抽,落寞地垂下眼帘。
陛下刚才下令使城防撤去,并下令南穹重臣禁足。如今虽有传言,但众人并不知晓缘故,无人敢善举乱动,预计今晚便能完全控制京城。待掌控全城,南穹旧部便再也翻不出水花了。
辛苦了。你的功劳,朕会嘉奖的。
为陛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镇远侯有些激动,忽地,他的视线一转,陛下,我们已然控制京城昭狱,您为何要将此子留在这里,而不折磨一番?
朕自然会折磨他的。
闻姚的心脏仿佛被抽紧了,他呼吸起伏,反剪在身后的双手死死握拳。他紧闭双眼,眼前似乎有他初见钟阑的惊艳,也有钟阑伏在自己怀里说胡话的沉醉这一切,都是他用手段强硬得来的,而钟阑似乎不曾在他身上停留,一旦他压制不了钟阑,一切都没有了。
不仅没有,钟阑还会恨他吧。
他在心里苦笑,笑自己的痴心妄想。
脚步声,关门声,一片寂静。
轻而软的脚步绕过屏风,离他越来越近。闻姚对钟阑的步态无比熟悉,甚至能想象出钟阑此时是用什么模样走近了。但他并未睁眼,像一尊冰冷的塑像,与世隔绝。
醒了就别装了。钟阑无奈叹气,你在怨朕?
闻姚没有说话。
朕承认,李运柏第一次来找朕的时候就有了这个计划,后来的几次都是故意为了引你上钩。
闻姚还是没说话。
钟阑抱着手臂,挑眉看去。闻姚是真的美人,不说话、闭着眼,五官精致且带着媚意,此时更有冷若冰霜的氛围感。
好好的美人,怎么就会说话和瞪人呢?怎么就是在上面的呢?
朕不会让你好过的。这段日子吃的苦,朕都要报复回来。钟阑将头脑里的怜惜全都抛掉,冷冷说,一天后,你最好还能和现在这样冷静。
他抱起闻姚,后者在皮肤接触的瞬间身体僵硬。
闻姚并未睁眼,他感知到钟阑将自己放到一张步辇上、自己被抬到某个地方,最后进了一个房间。房间的门似乎是金属的,合上时发出一声重响
来人,将他绑好。
冰冷的利刃挑起他的下巴,钟阑冰冷:睁眼。这是命令。
睫毛挣扎而动,一双毫无波澜的眼睛慢慢睁开,瞳孔倒映出钟阑的模样。
这是一个没有窗的小屋子,墙壁钉着青铜板,在烛火的辉映下泛着深重的光,阴沉可怖。就连钟阑这样温和的形象,在这环境中都显得残忍、冰冷。
眼眶泛红,闻姚微微抬头,语气莫名颤抖:陛下,我很期待。
钟阑一愣,意识到闻姚的精神状态一直不正常。他旋即放弃了心理上报复的想法,干脆利落地切入正题。
朕不会理会你的求饶的。
闻姚垂下眼眸。嘲讽自己心软,嘲讽不自量力,嘲讽自己的失败。想着,他的肩膀开始抽搐,强忍着笑意
哗地一声,房间里两块黑布被掀起,露出了下面的东西。
闻姚的笑凝固在原地。
宫人将一张桌子从角落搬到他面前笔墨纸砚俱全,甚至担心他经验不足,还在手边放两个装满书的柜子。
钟阑舒服地坐在太师椅上:终于解放了!
陛下?闻姚眨了眨眼,好看的薄唇微微颤抖,折磨?
钟阑露出了当然的表情,眯眼勾唇:你永远都只能被关着,替朕工作,永无出头之日!朕会督工,你无法犯懒。
这个意思是陛下,永远需要我?闻姚似乎沉浸在震惊中,异常轻声地自言自语,只要工作就可以
说着,他利落地拾起笔,没等钟阑说开始就自顾自地蘸了墨水,开始认真工作。
钟阑:?
不过反正已经成功,就不用再去多想了。
钟阑招呼人送来果盘,一边欣赏着美人的脸,一边看话本。
过了一会儿,钟阑想,如果此时是我在处理,恐怕已经累得想要起来放松了。想着,他的眼神落到闻姚的脸上企图满足自己的折磨欲。
干劲满满,认真沉静。
钟阑疑惑地仔细打量。
他真没想休息一下吗?
清君侧成功的消息传遍全国。
闻姚是南穹皇室的象征,此次被控制在深宫,对南穹而言无疑一记惊雷,怎奈钟阑早有准备,所有南穹的贵族全都在京城被控制住了,舆论悲愤,却无力反抗。
宫人们也人心惶惶。他们虽只是换了个主子,底下人并未受到清洗。但这消息实在太过震惊。
瞧见了吗?就是那间铁皮屋子。年长的嬷嬷眼神不忍,据说里面有天下最恐怖的刑具。
他身后的小宫女一哆嗦:殿下就在里面吗?
嬷嬷拂去眼角的泪水:求生不能,寻死不得。
小宫女连忙捂嘴,眼神惊恐。
据说,陛下还会找人在旁边唱曲儿,一边吃美食,一边看着殿下受刑。嬷嬷不忍直视,殿下,太惨了。
本以为陛下是仁和之君。他少有的几次出门,看上去都不紧不慢、无欲无求的。小宫女扶着嬷嬷,赶紧离开,原来这一切都是伪装。
走了,别被人发现嚼舌根。
闻姚在钟阑手下受刑的夸张故事传遍天下。闻姚虽然喜怒不定,但他让南穹迅速扩张、积累的财富也让人民过上了更好的日子。
所有人都知道了:辛国君,是伪装的魔鬼。
盛云是闻姚的暗卫统领,曾在之前的扩张中跟随闻姚赴汤蹈火。后来,他被派出去执行任务,再回来时,一切都变了。
那小黑屋啊,阴沉沉的,周围没有宫人敢过去,隔着老远就能闻到血腥味。
据说已经没有人形了,血肉模糊。
用千年人参吊着命,不许死,却不给活。
他坐在京城的酒馆里,面容严肃,眼中只剩下怒火。
殿下,您对他情根深种,换来的只是这个结果吗?
忽地,周围的讨论停了。马停在店门外,马车上的皇室标志让周围一干人闭了嘴。
店主笑着迎了上去:李公子?您来了?
上次要的桃酥糕有没有?你家的点心做的真好,怎么都忘不掉,还得特意出宫。
有,有,公子稍等,绝对让您吃上刚出炉的!
盛云抬眼看去。粉嫩天真的少年开心地接过纸包的点心,对着热气腾腾的桃酥糕吹气。
盛云打量了周围的人,又将视线放到李运柏身后的侍卫身上,确定自己必然能得手。
他想起殿下曾经说过:
李运柏,是钟阑的心上人。
心尖上的人。
李运柏被绑架了?!
钟阑正在小黑屋督工,李全刚在他耳边汇报,他立刻惊醒。旁边,桌案上的那支笔也停了。
李全一脸无奈:那歹徒武功极高。他提出要求,要用李运柏换殿下。
钟阑皱眉。这个要求看上去有些搞笑。虽然他不会置李运柏于不顾,然而旁人看来李运柏就是一个普通的下人而已,不会有人异想天开到能用李运柏换一个曾经的国君。
闻姚却明白了,眼神落到钟阑身上,闪过一阵隐秘却不敢太过期待的光亮。
李运柏在钟阑心里到底有多重。
会用自己换李运柏吗?
不行!绝对不行!朕不会把闻姚放走的。
握笔的手忽地捏紧,像是极度狂喜。然而,手指又松了
自己的价值可能就在处理政务上吧。可李运柏被爱的却是他本人。
李全哎呦了一声,继续道:那歹徒还说了,要是您打算用武力强抢。他会让您再也见不到自己心尖上的爱人。
屋内忽然陷落一阵寂静。
密不透风的小黑屋里,烛火却莫名摇曳,跳动在诡异的停顿里。
你再说一遍。钟阑一字一顿,朕心尖上的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可恶!被猜到了!
防失忆:盛云是跟着徐公子的青衣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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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图谋
他的原话是陛下心头的爱人,可陛下与李公子并没有爱人之情。李全也揣着手一脸疑惑,奴才想着,大概是您一向来宠爱李公子,产生了些误会吧。
闻姚的眉头皱了起来。误会?
闻姚想起钟阑那一堆的风流韵事,拼凑出更加无情的猜测:
李运柏在他心里也只是一个用来满足精神的替代品而已。只不过他听话,所以钟阑特别宠爱他。
闻姚自嘲地垂下眼睛,重新拾起笔。他自然知道这绑架是盛云做的,自己曾与盛云说过钟阑与李运柏的事情,也只有他会想出这般主意救自己。只可惜,自己与盛云都低估了钟阑的无情程度。
一个颤抖、诧异且无奈的声音在小黑屋里回荡:
喜欢李运柏的不是闻姚吗?
闻姚:?
他诧异抬头,声音微微颤抖:陛下,您说什么?
钟阑无语凝噎:当年你还在当质子时,承认喜欢上了辛国宫里人。不是李运柏,那是谁?
小黑屋里,烛火飘摇,昏黄的光亮在两人脸上飘移。
闻姚的眼神破碎且无奈。
陛下,是你啊。
李运柏手脚全被绑住,嘴里塞了一团布,眼泪汪汪地缩在稻草堆里。
一道挺拔的身影立于门口,将唯一的光亮遮挡住一半。阴影霸道且恐怖地投入屋内,压在李运柏充满恐惧的脸上。
他们同意来换你了。
李运柏惊喜地睁大眼睛,立刻激动地想要发声:唔唔唔
盛云剑眉鹰目,身材挺拔瘦削。他一把将李运柏提了起来,塞进马车,一路沿着京城狭窄的巷道行驶,很快行驶至城南的清水河畔。
忽地,盛云拉住缰绳,马匹发出一声急切的呼啸。
盛云斜视,淡淡道:出来吧,我已经看到你们了。
树林深处传来一些窸窣的响声,禁军衣着的众人簇拥着中间两名用黑色斗篷遮掩面容的男子。
盛云警惕,立刻翻身下马,一把将李运柏拖到车下,用剑刃抵着李运柏的脖颈:你们先放了殿下,待我们驶出京城,自然会把李运柏放了。
此时,其中一位黑袍人的帽檐下传来闻姚略微妙且犹豫的声音:盛云,不用紧张。
殿下!盛云顿时激动地热泪盈眶,仔细打量黑袍人上下,您没事?
没事。
那太好了,我们快走!
不是,盛云,这件事
盛云紧张地打断他:殿下,您先离那狗国君远一些。有事我们再娓娓道来。
盛云立刻察觉不对,眼神旁落,带着敌意打量另一位黑袍人:殿下,可是他用什么方法威胁您了?不用怕,李运柏在我手上。辛国君,不论你是用药还是邪术,立刻替殿下解开,否则我就对
两人异口同声:等等!
握着李运柏的手猛然一掐,他险些翻个白眼过去了,幸好盛云的手停得及时。
其实,之前是个误会。闻姚顿了声,李运柏并非辛国君的心上人。
盛云:?
殿下,那我们该怎么逃出去?
闻姚顿了下:其实,孤不想离开。
一道晴天霹雳劈向盛云,他的眼神先落到闻姚身上。这时,他才注意到闻姚的手
主动、轻轻地拉着钟阑的袖子。
殿下,您,您
盛云一口气没岔过来,浑身紧张,手上力道控住不住
放开李运柏!
李运柏两眼一翻。
为何永远只有我在受伤。
回宫后,钟阑企图将闻姚重新关回小黑屋,但失败了。闻姚像膏药似的,怎么都甩不掉。他的眼里总含着毫不掩饰的愧疚与爱意,似乎没有李运柏的误会,他就成了如今与钟阑最亲密的。
钟阑正想用法子甩掉闻姚,然而闻姚总乖巧配合,而且掌握了钟阑的命门。每次不用钟阑催促,他便十分自觉地处理政务,还整理出了自己不合适过问的各种问题,用浅色墨汁标注了自己的想法,请钟阑选择定夺。
陛下,若我回到小黑屋里,可没办法替您与户部大臣们争执了,他无辜极了,您当真要这样劳烦自己?
钟阑:
他随闻姚去了,后者逐渐能在后宫的部分地方活动,时不时还在满头烦躁的钟阑示意下去前朝替钟阑与大臣吵架。
只不过,当闻姚可以走动,躲避的反而成了钟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