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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日

      “哐哐哐!”
    一大清早, 温迪就在院子里捣东西。
    “哐哐哐!”
    她伸手从石臼里抓了一把, 松开手谷壳混着米粒从空中跌回石臼。
    “可以, 脱谷完毕。”温迪审视着自己的作品, 满意地点点头。
    接着就是老一套, 用泡水的方式分开谷壳与米粒,谷壳扔掉,米粒留下。
    然后她抓了一把豆荚,将绿豆剥出来, 洗干净,米粒也淘洗几遍。洗完, 她将两样食材带回山洞里,在山洞里的火堆上架起石碗,灌入清水, 将绿豆冷水下锅。接着她进柴房搬来了一些木头, 添进火灶里, 用旺火将石碗里的水烧开,然后在石碗上盖一块木板,转小火闷煮。
    黑毛从睡袋里钻出个头,睡眼惺忪地问她在煮什么。
    “煮粥啊。”温迪兴奋地说。
    “要我帮忙吗?”
    “不用,你接着睡,等下还有得你忙呢。”温迪说。
    “哦……”黑毛就乖乖地躺回去了,浑然未觉温迪说的最后一句话有多严峻。
    绿豆要煮四个竹筒时, 她就在这段时间里跑院子里去干活, 把昨天带回来的稻穗拿出来脱穗, 利用竹筒开的小孔,把稻谷从稻杆上脱下来。因为这些水稻需要长期保存,因此还需要晾晒,晾晒时稻谷比稻穗晒得更快也更通透,不会有所谓死角,因此所有稻穗都得加工处理成稻谷。
    而且稻杆也有用处,稻杆就是秸秆,可以加工后作为粗粮喂兔子。
    天天做兔子专用口粮,拿自己能吃的东西给它吃温迪也很心疼啊……
    谷壳还能喂鸡。
    吃一碗饭抵得上平时吃三碗菜,首先饭很好吃,其次吃饭真的很饱肚子,昨晚温迪少见的只吃了一碗笋片就感觉到了“饱”。水稻这种食物实在太好了,以前到处能买还不觉得,经过亲自收割,亲自脱穗,亲自脱粒,亲自蒸煮后温迪才发现水稻是个好玩意,是个有用又珍贵的好玩意。她恨不得给它写三百首赞美诗。
    第一首,我与水稻,水稻,啊,我的母亲;它宛如……啊啊啊绿豆熟了!
    诗人温迪退场,厨师温迪登场,她飞奔回石碗边,挪走木板,将淘洗干净的大米加入绿豆汤中,再给火灶里添木炭,给火势添了一记猛料,由小火改为中火后,再重新把木板盖上。还得再煮三个竹筒时。她回到院子里,继续给稻谷脱穗。
    三个竹筒时后,她再次将木板挪开,碗里的绿豆已经煮得酥烂,米粒开花,粥汤浓稠。
    温迪拿了两块蔗糖,碾碎后加入绿豆粥,让高温将糖粒煮到融化,用木勺搅匀,装进两个碗里,这时才把黑毛叫醒,喊他起床吃饭。吃饭!她现在终于能理直气壮说出这个字了,没错,她端着碗里,就是货真价实的白米饭!粥饭的饭!
    黑毛不能理解她的兴奋,但他能够理解这碗绿豆粥有多用心。
    粥有些烫,得用勺子舀着吃,他一直端着碗,边吹边吃,这个动作无疑很累但他舍不得停。
    连温迪这种吃了二十多年米饭的人,几个月不吃,再见都要疯了,何况是黑毛这个从来没吃过米饭的人呢?他第一次吃到用米煮的粥,顿时对这种食材佩服得五体投地,它的口感怎会这么好!而且,大米的本味就有一种甜,越嚼越香,越嚼越甜。
    “大米确实是越嚼越甜,但你喝粥会有这种感觉是因为……你嚼到糖了。”温迪泼现实冷水。
    “那也是甜,而且我觉得,和蔗糖的甜不一样。我吃到的是米甜,一定是!”
    “米甜……下回你别把这两个字连到一起说,你吓得我没胃口了。”温迪苦笑。
    黑毛:???
    他没理解温迪的笑点,温迪也不想解释,败胃口。
    吃完绿豆粥她倒是想到一件事,“米酒好像也挺好喝的……我想想怎么做……”
    哎呀,这样一想,她要做的事情还不少呢!
    不过今天肯定不能酿酒了,因为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啊?还要出去?”黑毛洗碗的时候听见温迪的嘀咕,惊讶地回头,“去哪?稻田?”
    “稻子没收完,去是肯定要去的,但不是今天。”温迪提醒他,“你忘啦?今天要烧窑。”
    “烧窑?”
    “砖头阴干一个月,已经定型,可以入窑烧制了,就今天,刚满一个月。”温迪索性直说。
    黑毛恍然大悟,上次制砖至今已有三十天,他早已把温迪提过要烧砖头的事抛在脑后。
    温迪却记得,因为她把所有计划都写下来,每天要看,随时回顾。
    她一直挺信服一句话,叫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尤其她做的许多事跨度都很长,如果不用笔写下来,要是记错了时间,很可能会毁掉她的成品。比如晒干货,早去和晚去,都容易出错,就得用笔写下何时晾晒,何时去取,才能收获最佳赏味期的食材。
    要做窑需要用到木头,她懒得带,就只带了两把斧头。
    和黑毛赶到隧道附近,在旁边找了几棵树,砍下后将树干搬运到了隧道中。温迪将铺在地上的砖头重新捡拾起来,堆叠成一个立体的造型,中空,保持着微妙的平衡。这样可以使这些定型的砖头有更多面积能够接触到高温,也可以防止因高温而凝结到一起,或者直接“长”在地上。
    各个小小的陶碟则是分别排开,保持一定距离,它们有底,和地面的接触面较小。
    然后温迪和黑毛开始封路,将木头砍下来,卡在隧道的顶端和地面,形成一面排列紧密的木栅栏,中间留出能够供人侧身通过的通道。接着用剩余的黏土糊在木头上,将木墙改造成土墙。温迪进入窑洞,将木头堆在入口旁,然后开始钉木头,继续用黏土封住这个通道的上端,直到使它由一个长条形的通道变成一个小口,只能使少量的空气进入。
    温迪在土墙外点燃一个火堆,烧了一阵,然后将一半燃烧的木炭由小口中投入,对面架起了木堆,将木炭丢进去后,也会将她预先铺好的木头点燃。然后她继续等待,感觉到小口对面不断传来灼热的温度时,将剩下的木头也全部丢进去。等它提高温度后,就会保持在一个固定的温度范围了,而且,由于小口供给的空气并不多,所以里面的木头不会烧得太快,会燃烧很久。接下来她每隔一段时间就过来补充一次木头,就能使这个土窑保持长久的高温。
    她甚至考虑,烧窑的十几天里可以在隧道里睡觉,这小口不断传出灼热的温暖,简直像个暖风机。不过她没在隧道里待一会儿就感觉到喘不过气来了,她是在跟一堆火抢空气,虽然这里不会烧成无氧环境,但缺少氧气也够让她吃苦头了。
    一个人类是很脆弱的,在长期缺氧的环境里待着,很可能因脑供血不足变白痴。
    温迪知道在这荒岛上生病和受伤是可以根据时间“自动痊愈”的,白痴却不知道是否能包含在其中,而且,她也并不打算牺牲自己做这个实验。她怂了,和黑毛嘀咕了两句就赶紧跑路——他也不想留在这个呼吸不畅的环境。两人一拍即合,扭头就跑。
    跑出隧道后,两人几乎同时做了同一个动作:直起腰,大口呼吸。
    哇,爽。
    感受过真实的缺氧才能明白有新鲜空气该多幸福。
    黑毛对温迪说:“下次来送木头,让我来吧,我跑得快,把木头送进去我就出来。”
    “行。”温迪知道自己没他腿长,不跟他争,就为了较气把自己搭进去这叫有病。
    “好冷啊,回去吧。”黑毛摸了摸手臂。
    “你也会觉得冷?”温迪调笑他,笑完打了个哆嗦,惊讶地说,“还真是,怎么突然冷了?”
    她想了一会儿,觉得有可能是因为刚刚从一个高温环境跑出来,陡然吹到风,不适应。
    但是既然觉得冷了,那在外面吹风也没意义,要做的烧窑已经做好了,该回去了。
    该回家待着,她这么想。
    然后走了一会儿,温迪又自言自语说:“不行。”
    黑毛疑惑地看着她,他不会读心,不懂她为什么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温迪说:“昨天的水稻还没收割完呢。”
    她今天一心想着要烧窑,居然把收割稻子的要事给忘了。
    “可是我们现在只有斧头。”黑毛提醒他。
    “那这样吧,你回去接,顺便帮我带一件羊毛衫来,还有,多拿些筐子。”温迪说。
    “你呢?”
    “我就不回去了,直接往草原上走,我记得路,不会迷路的。”
    “我不担心你迷路,我担心你。”黑毛把斧头给她,“你还是拿着这个吧。”
    温迪和他推让一番,输了,只好点头接下斧头。
    黑毛又说:“我看这里还是太冷了,要不然,你在隧道入口旁边等我,不会太憋,也不会冷。”
    “多谢你考虑周全,不过我没有那么脆弱。”
    温迪想了想,伸手拿走打火石,又从地上捡起一块比较大的木头。之前她和黑毛分解砍下的树木时,只带走用来做木栅栏的树干,很多树枝还有树根则留在了隧道外,她捡起来的就是一部分树根。她安抚黑毛,“这样吧,等我到了稻田旁边,先用这个点火,边烤火边等你,这样你放心了吧?”
    “那你一定要……”
    “你赶紧回去!”温迪推他,实在被唠叨得受不了了。
    好不容易把黑毛送走,她扛着斧头在大草原上漫步。
    说来真搞笑,她才走到一半,居然被带着一堆空筐子,柴刀,还拿着羊毛衫的黑毛追上了。
    “我还以为你到了!”“你飞过来的?”二人异口同声。
    “衣服给我。”温迪抓过羊毛衫赶紧套上,“谢谢。”
    草原上没树,风比隧道附近的冷多了,她没走多久就开始后悔,为了面子才支持到现在。
    结果就是只苦了她自己,所谓死要面子活受罪,应该就是指温迪本人。
    黑毛发现她嘴唇都冻紫了,自告奋勇接下收割稻子的任务。
    温迪不跟他抢,他在田里收割,她坐在烧起来的火堆边烤火,等黑毛收割了分量足够把带来的筐子全部塞满了,就交接任务,由烤暖和的她继续收割稻子,黑毛则负责带着这些装满稻穗的藤条筐回家。等他跑回去,再将空筐子带来,正好温迪也收割了很够分量的稻子,又能将这些藤条筐装满,这时天色不早,也可以准备回家了。
    然而稻田里的稻穗还剩下不少。
    “明天又要再来一趟。”温迪小声说,“这回应该是最后一趟……”
    “不要紧,来几次都没关系,我陪你。”黑毛痛快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