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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83

      连手都举不起来,也笑不出来……”
    夏若忍不住又埋进方知有毛衣,低低抽噎,泪水氤氲。
    随着年龄渐长,旧的记忆被新的记忆覆盖,被削弱、被减淡,慢慢模糊不清。然而如果它和某个带来强烈冲击的、具象的场景或物品挂钩,无论多久,无论何时,它对你永远都触手可及,甚至愈加深刻鲜艳、难以忘怀。
    夏若永远都记得那些血,满地晶莹的玻璃碎片,还有男人和女人一个高高立着而另一个瘫倒在地的惊异姿态。
    那条划在母亲手臂的血线,也像划在了她的皮肤上。以至于到今天,一旦回忆起,譬如今天在商场门前,她的手臂都会隐隐作痛,不管如何抑制、多用力地掐下去,都无法减轻哪怕一分一毫。
    那是小小年纪的女孩第一次剧烈地感受疼痛。
    男人愣愣许久才惊慌失措地扶起夏芳,打救护车。
    到医院后,医生诊断,夏芳撞到后腰,情绪又过于激动,胎儿才不到两个月,本来就不稳,只能流掉。
    夏若边哭边看着男人恳求和质问的脸,一瞬间,她忽然觉得男人这才真正地伤心慌乱,六神无主,后悔不迭。
    她哭了一路的声音就这么缓缓停了。
    夏芳醒来自然也哭了一场,那是她盼了很久的孩子,不只是因为可能是男孩,更因为这是她的孩子,身为母亲,还不知道孩子的到来,就意外失去了他,即使还有下一个,那也不是这一个了。
    夏芳整整消沉了两个月,男人不住地道歉、安慰,说厂里有事心情不好,又喝了点酒醉得糊里糊涂才不小心做出这种事,在接下来一段不短的时间内,他都对夏芳百依百顺,似乎再诚心不过。
    多年夫妻,夏芳在男人的哄劝下渐渐心软。
    生活仿佛恢复如常。
    然而,一年多后,男人故态复萌,再次对夏芳动了手。
    夏若是有天夜里起来去卫生间发现的。
    卫生间里有人,女声,颤抖而压抑地啜泣着。
    男人出去了,可能是去哪里喝酒,夏芳大概没料到会有别人来,没有防备,被夏若轻轻打开了门。
    夏芳头发凌乱,脸上赫然又是一掌红色,神色憔悴,不知道在这里哭了多久。
    “妈妈,爸爸心情又不好吗?”
    她当时似乎是这么问的。
    这次夏芳没有回答,泪一滴一滴从眼眶滚出来,嘴角想动一下,最终只牵起一点聊胜于无的弧度,让她回卧室:“若若乖,明天还要上课,快回去睡觉。明天早上妈妈煮煎蛋面。”
    夏若没有走,“妈妈,痛吗?”
    夏芳愣了,而后嘴角弯得更多一点,不知道是想说服自己还是应付夏若:“若若给妈妈吹吹?吹吹妈妈就不痛了。”
    夏若给夏芳吹了很多下,然后听话地回了房间。
    再然后,夏若学会了如何不惹男人注意。她不再在家里主动和男人说话,不再撒娇想要人偶娃娃或去动物园游乐场,也不再抗拒男人的每一句训斥,她帮夏芳做家务,帮忙照顾爷爷,对每个人都笑脸以待,笑得足够乖巧,足够省心。
    这份乖巧和省心也帮忙让夏芳少受了些难。却也仅仅只是一些。
    “妈妈说,她当初也去找过外公外婆,考虑过要不要离婚。”说起亲人,夏若又感到一股深深的疲惫和失望,血脉相连是多亲密无间的词,原本应该相互依赖相互扶持,但有些人,大概生来就投错了胎,不该分担同一个姓,不该流着同样的血。
    夏芳怀着最后一点卑微的祈求去找所谓父母,得到的却是凄凉冷血无人可助的答案。
    “他们让妈妈回去,说孩子没了可以再生,男人在外面工作难免遇到不如意的事,偶尔发点脾气,妻子包容一下理所应当,谁家都是这么过来的,而且妈妈两个兄弟还需要他帮衬,要是离婚,他们什么好处都捞不到,便宜后头的人。”
    他们嫁夏芳时就是以利为先,如今这样,似乎也算“初心”不改。
    如此亲缘,凉薄得让人发笑。
    夏若想要笑一声,然而想起夏芳,只能无力地垂下眼,心中一片郁塞。
    夏芳回去了,继续和男人生活,默默承受一次又一次的打骂,忍耐着,忍耐着,生生咽下每一次苦痛,没有抱怨,没有争执。
    但忍耐总有极限,沉默不是死去,所以不可能永远沉默。
    “妈妈第二次被打流产了。”夏若声音和指尖都在发颤,她的愤怒、她的难以置信和多年前那种天要塌了的浑浑噩噩之感,到今天说起,仍然没有减少,只是全部蒙上了一层近似绝望和迷茫的沉寂。
    这么多年了,她还是想不通。
    “知有,为什么会有人坏成那样?”夏若像小动物蜷下头,整个人似乎想要全部躲进方知有柔软滚烫的心脏,再也不看这危险污浊的人世一眼,“他为什么要打她?为什么……为什么?”
    她母亲那么好的一个人,没有做错任何事,为什么会遇到那样一个人渣,失去两个未成型的孩子,白白忍受了许多毫无道理可言的暴行?
    她真的不明白。
    方知有环住夏若,一双眼虚无地盯着暖光外的黑暗,说:“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