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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瑜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向新君悔悟的话被打断,勇气顿时泻了。
他垂下头,诺诺称是。
神龙对小路吩咐,“派人去请吏部侍郎过来大书房。”
沈瑜急切追问,“陛下不是认为吏部尚书与嘉裕郡王并无牵扯么?为何请他过来?”
神龙换了个姿势,放松的坐在位置里,单手撑着脸颊斜睨沈瑜,意有所指道:“人各有志,也各有所长。李沐性情确实不佳,可以他如此没有眼色,被先帝调任了那么多位置都没犯过任何差错,便可知此人能力卓著。若是仅仅因为脾性不受君王喜爱就被弃之不用,岂不是浪费了?”
陛下是在对他承诺,哪怕现在做了陛下手中的利刃,日后也不会被推出去让被收拾的朝臣泄愤么?
沈瑜心中颤抖。
他知道君王所谓的“金口玉言”很多时候都不能兑现,但……李沐说话办事如此令人厌恶,只要有能力新君都愿意费心为李沐设一容身之地,不让李沐再次陷入风口浪尖,那么日后被安置的人为什么不能是他呢?
沈瑜坐在一侧,闭上嘴不再试图向新君讨厌承诺,安安分分的将奏章分门别类,照着轻重缓急和部门事务摆放好。
吏部侍郎被内侍引着从裁云殿一路走来,进入承庆殿书房的时候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夏季单薄的衫子背后隐隐透出几分汗渍。
“陛下急招臣前来,是不是吏部又出了什么问题?”吏部侍郎一开口,就冲得让人皱眉。
神龙微笑着看着吏部侍郎,等他闭嘴之后才不紧不慢的说:“朕确实对有些官员,有另外安排的意思。”
“陛下请讲。”
“李沐,御史大夫掌管御史台有多少年了?”
“泰兴十二年至今。”
“泰兴十二年啊,到现在十来年的功夫了呢。可真正在国政大事上劝谏父皇的却大多是如今归乡丁忧的卫尚书;而御史大夫则与你深交甚深,几次插手官员调动事物,在朝堂上替李侍郎顶了许多次父皇的责备。”
神龙笑起来,在吏部侍郎开口前抬手制止了他说话,自顾自继续说,“李侍郎说话难听,举朝皆知。朕说句粗俗的,李侍郎你说话难听的程度,说一句‘人嫌狗厌’也不为过,为此,你至交好友不过二三。能对你不离不弃的朋友,至少在人品上不必朕担心。”
吏部侍郎怎么听这话都像是在骂自己,忍不住拧眉,“陛下是在羞辱臣下么?”
“李侍郎多心了。真是想迁御史大夫来吏部做尚书。”
吏部侍郎紧皱的双眉仍旧没有解开,“陛下,熟人之间同时为一部正副官员易引起贪墨。”
神龙听到李沐的话,情不自禁哈哈大笑,“李侍郎,你可知这句话出口,等于在对朕说你要和康东成一起做权臣,架空皇权?难怪你这般岁数只有寥寥数位友人!”
李沐被新君笑得神色尴尬,在位置里坐立不安。
他当然知道自己不会说话,经常开口就得罪人,但被新君一连说了两次,还是感到十分难看。
神龙收起笑意,起身向吏部侍郎一拜,正色道,“不过朕想,比起巧言令色的佞臣,朕宁可听一听逆耳忠言——反正您已经六十岁的人了,说话再难听,十几年内也会乞骸骨归乡了。”
“朕不怕你说话难听,朕需要时刻清醒,所以,李侍郎也挪挪位置,去御史台发接替康东成的位置发挥长材吧。”
“陛下要让臣做御史大夫?”李沐顿时惊得站了起来。
朝臣年过五十若是还不能升任一部主官,这辈子基本就升迁无望了。李沐很有自知之明,清楚自己的缺点,因此,在吏部侍郎位置上蹉跎了十几年后,他完全绝了升迁的心思,以为自己会老死在吏部侍郎的位置上,一直到家中儿孙高中,再请辞了事。
神龙颔首,“御史台也该有个强力的主官,好好整治一番了。朕希望你能让御史台的官员想起,当初设置御史台的目的是为了纠察百官,而非让他们成天到晚盯着皇帝一言一行,撞柱子刷自己的名望。”
李沐说话难听并不意味着他脑子不好使,听了新居的话,李沐顿时拼出了其中隐隐的杀意。
——恐怕督促御史台官员是假的,让他好好管束御史台官员,让他们少跟着嘉裕郡王兴风作浪才是真。
不过,能带着手下一起纠察百官,整治朝中乱象,不正是他喜欢的做事情么?能名正言顺的看谁做得不对,就把谁揪出来死命喷而不用负责,这日子真是太美好了!
李沐连忙跪地致谢,“臣一定不负陛下所托!”
神龙亲自将人扶起,指了指桌案上的诏书,“把好消息顺路给康尚书带回去吧。”
李沐没有马上离开,而是重新在新君面前坐下,沉声询问,“陛下还是一直不上朝么?”
神龙挑眉,“怎么,外面有不好的传言了?”
李沐苦恼的说:“陛下,关于长春宫有身孕的宫女……”
神龙拍拍李沐,也做出苦恼的神态,“是朕的孩子,但那宫女却是嘉裕郡王派来宫中的。此事,你一定要为朕保密,全天下,此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母后知道,外人都以为是兴业的孩子呢。”
李沐听得目瞪口呆,不敢再往深里询问为什么承弘殿的宫女会被住在承庆殿的陛下临幸的事情了,匆匆卷了诏书跑回去给好友带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