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页
泰兴帝何尝不激动?他反手抱住崔皇后,连连点头,兴奋得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作为“神迹的见证者”,穆怀渊站在房间角落未曾离去。他看看神龙被泰兴帝和崔皇后抱得几番擦碰到伤口,疼得直哆嗦又不好随便移动的模样,心中疼惜,忍不住出声打断了天底下最尊贵夫妻的惊喜连连的傻话。
“陛下,皇后娘娘,二殿下背后的伤势还未处理完。”
“对对对,神龙的伤!”崔皇后立刻丢开丈夫,小心翼翼的扶着神龙的肩膀让他背过身去,将身后的伤口露出来。
少年的脊背依旧单薄,白色锦缎似的皮肤上露出被灼烧后溃烂出的红色皮肉。
崔皇后刚刚停住的泪水又一次从眼眶跌落,她赶忙背过脸去,防止泪水落在伤口上再伤了他,“我的儿,你怎么如此命苦。”
神龙背对着崔皇后,竭力安慰,“儿臣现在头病好了呢,有福气才是,母后不要难过。一会还得去宴席上露面,母后眼眶红红的就不能艳贯后宫了。”
“你这孩子,瞎说什么。我都多少岁数了,还艳贯后宫。”崔皇后看儿子明明疼得轻轻一碰后背都肌肉抖动,还在说话讨巧安慰自己,心疼之余止不住还有些恼怒他不肯爱惜自己。
“孩儿心里,母后就是天下最美的女人。”神龙被敲了也不肯改口,自顾自把哄人的话说完,然后嬉皮笑脸道,“就是确实挺疼的。让太医继续给孩儿处理伤口吧。”
他回头可怜兮兮的看着崔皇后和泰兴帝,耳朵和脸上漫上一层羞涩的红晕,“儿臣现在疼得衣料都不敢碰,到了宴会上等着朝臣、命妇拜见的时候,总不能光着身子吧。”
“太医快来。”泰兴帝兴奋的大喊。
打从初春时节,泰兴帝在朝堂说出没了嫡长子,就让顺位继承人的神龙做太子后,朝堂上无论是不是与他关系亲近的臣子都明里暗里挤兑泰兴帝,说他昏了头才会一意孤行,让个痴儿入主东宫。
崔皇后在朝堂的一席话深深说进了泰兴帝心里,他是曾经被君父否定的太子,若连他自己都不能坚持嫡长继承制度,那么等于否定了泰兴帝登基的根本,所以,向来软弱的泰兴帝难得固执了一回。
可要说“痴儿”是否合适当一国储君,泰兴帝自己心里也是没数的。
他一直在用“麟德死得蹊跷,想来是列祖列宗更看中神龙”来安慰自己,今日的变故,更让泰兴帝笃信这玄而又玄的天命了。
神龙是次子,又是一痴儿,他本该无缘东宫,但一次次巧合成就了神龙身上的神秘感,最重要的是这一次在祭祀先祖后,他回到宫中莫名其妙的清醒。
“穆怀渊,你来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是。”穆怀渊垂首上前。
穆怀渊是个聪明绝顶的人,只泰兴帝见到自己的第一面,他就知道泰兴帝根本没有面对自己这张脸的勇气,所以,在被泰兴帝叫到名字的时候,穆怀渊始终保持着一个让泰兴帝看不清楚自己脸的姿势,防止泰兴帝被吓个好歹,横生枝节。
“启禀陛下、皇后娘娘,臣今日随太子前往太庙祭祀,一路平安顺利,礼成后,殿下神情疲惫难言,钻进车厢便睡着了。回宫入门被禁军查验身份的时候,殿下依旧睡得憨实。臣想着殿下平日练武累得狠了也会睡得分外沉些,便让宫人收声,车驾一路直行进入承庆殿内殿,送殿下回寝房安置。宫女们担心睡得不舒服,为殿下宽衣拆发,殿下始终没能醒来。因着今晚的宴会,臣担忧殿下忘了该走的步骤,留在房中准备让殿下再歇片刻便把殿下叫醒复习。不成想,忽然闻到一股焦糊的味道,殿下同时已经惨叫着醒来。”
“臣见殿下背后生出明亮火光,从窗前跑过来的时候,顺路搬动冰山倒在殿下背上。之后便是陛下和娘娘见到的情景了。殿下在帷帐中到底发生什么,臣就不得而知了。”
穆怀渊说完抬起头,烛光照在穆怀渊的脸上。
他的眸光明明灭灭,泰兴帝顿时像被两团鬼火包围,吓得退后了几步,脑子一片混乱,根本无法思考。他“啊、啊”的含混应了几声,抓着袖子擦了擦额头吓出的冷汗,强笑道:“果然是祖宗保佑。”
崔皇后也看出泰兴帝瞧着穆怀渊的神色不对劲,推开丈夫,自己走过去另外询问一遍神龙。
神龙直接摇头,“落水后这几年的记忆模模糊糊的,今日去太庙祭祀的事情更是一概没印象。一阵剧痛将儿臣唤醒,耳边似乎有十分玄妙的声音说什么‘天火’之类的话。”
神龙白嫩精致的小脸上满是迷惑,但很快露出释然的笑脸,“儿子没想到经过意外还能再有今天,一定是母后日日向神明祈祷,得到回应了。”
听到神龙口中的“意外”一次,泰兴帝和崔皇后都沉默下来,他们顾忌的看了看正在神龙处理伤口的太医,闭口不言,等到太医为神龙贴敷好了伤药,交代了注意事项离开,泰兴帝才带着些尴尬的摸了摸神龙头顶,“这些年让你受苦了。”
“父皇,儿臣一直都明白的。大哥是嫡长子,父皇和母后都对大哥寄予厚望,而且大哥勤奋有担当,一直想替父皇分忧,比我只会缠着母后胡闹强得多。本就该由大哥继承大统——对了,父皇、母后,怎么不见大哥过来?”神龙说完突然问起麟德的行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