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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虚无缥缈,君恩亦难长久,唯有血脉至亲,才是天长地久,我的孩子,我给他血肉与生命,我一辈子都是他的母亲,这是任何人都取代不了的。”
阿珠道:“奴婢看的出来,您看重血脉至亲,比男女情分重得多。”
她又想起来什么,转身从一旁的红木柜子上取下一卷佛经,上前道:“这是玉华殿前日送来的,搁了几日险些给忘了,说是贤妃娘娘自己抄写的,给娘娘和皇嗣祈福,说来奇怪,玉华殿这几个月来不是送吃就是送喝,现下还手抄佛经,真离了谱了,她素日与咱们关系又不好,还能真心祈福吗?八成是做给陛下和太后看的罢。”
星月放下茶盏,把那经书拿过来翻阅,看那经书上还留有些许微小的墨点,笔迹也是新墨,还真是才抄完不久的。
她笑了声:“怎么突然这么孝敬了,都看不懂了。”
又撂下来:“罢了,随她去,她敢给我就敢要,这还算是好心的事,我再打她脸人家该说我不识抬举了。”
瞧着外面雨渐小了,阿珠撑着伞,扶星月到小院里转了转。
其实北周雨水是少的,一年里的下雨天不知能不能凑齐一个月,东魏那边雨水才多,小时候在那里住,禁宫里的砖石台阶上都长青苔,一淋完雨,就潮润润的一片。
星月缓缓踱着步子,轻抚着渐显起来的肚子,她从前很不在意的种种,而现今渐渐开始敬畏起来了。
从有了自己的孩子开始,生命在她眼里,由卑微变得崇高,一个新生的孩子多么不容易,一个养大的孩子更加不容易,父母要呕心沥血,自己要披荆斩棘,人世间这么多苦痛与身不由己,要从其中走出自己的路来,是何其艰难。
人生自古谁无死,人生至死谁无苦,这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几十年,是一场修行,一场磨砺,是一段喜怒痴嗔的征程,亦是一条长夜渐明的远途。
幼年时,她与星河被召入禁宫,家族里的长辈告诉她们,桌椅为什么要四条腿撑,人为什么要两条腿走,因为独木难支,你们俩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姐妹,宫里不容易,亲姐妹更要搀扶着彼此,携手同心。
她与星河在宫里相互扶持,并肩前行了十年,那时她觉得她最终的归途便是做个公侯夫人,然后看着自己的姐姐一步步成为储妃,太子妃,皇后。
那时她对姐姐,是虔诚的,期盼的,尊敬的,而后因为李昀,又添了些无奈与恨铁不成钢。
她想她的姐姐不该是那样容易被蒙蔽的人,作为许家的女儿,应该英明睿智,利落果决,许家的女儿怎么能为情爱所困,辅治公府从不教导女儿们成为相夫教子的小女人,因为许氏女,不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就是亲王公侯的正妃,她们要扛起家族门楣,要与夫婿比肩。
辅治公府的忌日将近了,她自己孤身活了这么久,忆起从前,忆起东魏,恍如隔世。
记得很多年前,星河还小的时候,和她说起,将来她们出嫁的时候,要互相给对方添妆,不论什么珍贵的东西,都不能藏着掖着。
她笑嘻嘻的说好,其实她知道那是星河看上了太皇太后新赏给她的小金鱼手链,馋得很,故意这么说,那时候她们多小啊,喜悦也很简单纯粹,一条手链就能吊起胃口,后来的星河只怕金山银山也是视若无物。
星河还说过,将来等月儿做母亲的时候,她就要学着姑母们的样子,给月儿的孩子打一个大大的金项圈。
星河,不知你如今怎么样了?是去了天上,还是回了人间,有没有托生到一个好人家,有没有过上平安喜乐的日子?
如果真的有来世,爹娘是不是也重新成为了旁人的儿女。
也许他们还在等她,等她走完这段漫长的岁月,等她山水有归途,聚散终相逢。
那时她应该也有自己的儿孙后代了,不知赵玄瑱会是什么样。
天子在帝陵,她在妃陵,也好,她有姐妹说笑同乐,就让皇帝自己一个人躺着吧。
星月慢慢散着步,忽而想起来一桩事,问起阿珠:“怎么听说前些日子,你家里来人想探亲,你没去见呢?你如今已是长信殿的女官了,可以探亲的。”
阿珠低下头:“我原本都不想再跟他们有来往了,偏偏接我进宫的内监管事出宫采买时遇上了我爹娘,跟他们说我现在出息了,成了昭仪娘娘身边的女官,他们这才又巴巴的凑上来,从前哪里还想过我这个女儿呢?”
她叹气:“我是被家里不要的孩子,用我的命换几个哥哥姐姐一口饭吃,在我心里他们已经不算我的家里人了,我早死了心了,不想再跟他们来往,您不知道我家那些亲戚,若是我跟他们走的近,他们说不准在外面打着长信殿昭仪娘娘的名号招摇撞骗。”
星月听了便道:“你既然这么想,也不勉强你,赶明儿拿点银子给他们,算是全了他们养你一番的恩情,也算两不相欠,今后若是不想来往,不见就不见了。”
又道:“去时就跟他们说清楚,只要拿了银子就是一刀两段,若是拿了,证明你说的对这一家子没什么可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