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郅玄 第155节

      谁是掌控者,谁又是囚徒?
    危险的气息在周身弥漫,靡丽焦灼,如绽放在黑暗中的焰火,危险致命,却引人沉迷,控制不住地飞蛾扑火。
    郅玄直起身,双手探入赵颢的发间,强迫他抬起头。
    居高临下,郅玄有刹那恍惚,仿佛自己正抓着一头美丽的凶兽,稍有不慎,对方就会挣脱束缚,亮出锋利的牙齿,一口咬断他的喉咙。
    恍惚悄然褪去,郅玄低下头,将之前覆盖唇角的疼痛还了回去。
    此时此刻,什么清心寡欲,什么君王自省,全都见鬼去吧!
    热焰狂烈,不似欢好更似较量。
    男人的天性中就带着野蛮因子,不管外表是文雅还是粗犷,一旦这种野蛮被激发,很难得到平息。
    郅玄恰恰处于此等境地。
    他明知自己该克制,可他偏偏不想,反而任由理智被情绪淹没,彻彻底底沦陷。
    只有这一次。
    郅玄不断告诉自己。
    他允许自己失控一次,今日之后就会收敛,压下内心深处的狂暴,重新做回一名合格的国君。
    心中这般笃定,郅玄双臂用力,瞬间掀翻赵颢,按住对方的肩膀,单手梳过落在额前的发,笑得肆意张扬。
    他的发簪早就不知去向,赵颢系发的绢绳也被扯断。
    青丝缠绕,情思万千。
    分不清谁属,在氤氲中结发,交织缠绵。
    帐外的侍人一如既往,眼观鼻鼻观心,将自己塑造成一尊雕像。只是听到帐内的动静,心中仍不免怀疑,难不成君上和公子颢一言不合动起手来?
    帐内不叫人,侍人不敢妄自窥探。唯有怀揣着疑问继续守着,随着夜风卷起,任由自己被夜色吞没。
    彻夜放纵不知收敛的结果,郅玄差点起不了榻,被巫医和桑医盯着灌药,强迫他和赵颢分帐,至少两天内不许再胡闹。
    见到两位老人的神色,郅玄摸摸鼻子,意识到自己的确有些过,老老实实听从建议,没有再被美人诱惑。
    两人不再放纵,总要找些事情来做。
    于是乎,大帐内挂起地图,郅玄和赵颢开始商讨双城事务。进一步延伸,等到双城内的工程全部竣工,接下来该如何布局。
    开荒放牧都是题中之意,采矿冶炼也不能停,更要进一步扩大规模。抓捕更多野人戎狄势在必行。
    “可惜。”郅玄坐在地图前,胳膊肘撑在案上,单手支着下巴,表情中满是惋惜之色。
    自从南下的狼戎和熊狄被抓干净,北边的狄戎像是遇到狼群的兔子,再不肯大规模聚集,更不敢靠近双城和两国边境。
    玄城送来消息,足足有一个多月没见到狄戎部落的影子。郅玄和赵颢沟通,发现颢城的反馈也是一样。
    双城正缺乏劳动力,赵颢的狄奴生意也进行得如火如荼,结果要抓的目标没有了,曾经在网子边缘疯狂试探的猎物像是突然开窍,撒丫子跑得无影无踪。
    “派人往北。”赵颢沉声道。
    以前的狄戎都像野草,割完一茬又一茬,灭掉一批马上又有新的钻出来,坚韧不拔,除之不尽。如今却好,以玄城颢城为中心,方圆数百里压根看不到狄戎的影子。
    不想见的时候,狄戎总是从犄角旮旯冒出来。如今想见,却像是有了飞天遁地的本事,连根毛都找不着。
    郅玄和赵颢对视一眼,都能看出对方的无奈。
    “漠北地域广阔,搜寻困难。不如去别国边境找?”郅玄提议道。
    草原面积广阔,狄戎真心想藏,没有熟悉的人带路,找起来异常困难。
    和北方接壤的诸侯国有十数个,西原国和北安国是最大的两国。狄戎不敢靠近两国边境,也不敢靠近草原新城,别国暂时不知情况,或许能碰一碰运气。
    但这会导致另一个问题:捞过界。
    西原国和北安国再强,该守的规矩总是要守,不能随意打破。
    郅玄计划对东梁国用兵,不出意外地话,北安国也会对南幽国动手。如果做得太过分,引来邻近诸侯国的不满,郅玄就会变得很被动,对接下来的计划十分不利。
    难啊。
    郅玄叹息一声,抬头看向赵颢,朝他勾勾手指。
    君侯心情不好,美人来给亲亲。
    赵颢被郅玄的样子逗笑,正侧头靠近,帐外侍人禀报,巫医送来亲手熬煮的汤药。
    郅玄顿时僵住,想起桑医和巫医板起面孔的样子,强迫自己后撤。他可不想被两位老人家唠叨。
    不想赵颢忽然凑近,蜻蜓点水一般啄在他的唇角。
    “君上,来日方长。”
    沉默两秒,郅玄忽然庆幸他和赵颢分隔两地,不能日日相对。这样会撩的美人时时刻刻守在身边,想不做昏君都难。
    第一百五十二章
    郅玄停留边地期间,原桃随王子淮一路东行,距中都城越来越近。
    氏族成婚必行祭祀,原桃是人王钦点的侧夫人,地位不及稷夫人,却远胜王子淮其余妾室。
    为表对原氏的恩宠,原桃嫁入王子府将依照古礼祭祀,规格丝毫不亚于大氏族迎娶正室。
    王子淮询问队伍中的巫,知晓吉日不远,下令队伍过城不入,一路上快马加鞭,只为尽快赶回中都城,以免错过吉日。
    原桃的彩车经过改装,远不似寻常马车颠簸。车内铺有厚实的兽皮,车板留有凹槽,镶嵌矮桌和香炉,布置得十分舒适。
    郅玄命人备下大量肉干果脯,专为原桃打牙祭。为免她无聊,还用硝薄的兽皮装订成话本,足足装满两只木箱。话本内容新奇有趣,全由郅玄口述专人记录,天下间仅此一份。
    原桃手下还有两名药仆,曾跟随在桑医和巫医身边,帮忙两人侍弄药田,期间学到不少本事。在用药和辨毒方面不比寻常的医差,甚至更胜一筹。
    考虑到甲士不能入后宅,郅玄从凉地召来数名女子,都是武力值强悍,实打实上过战场,斩获不小的战功。其中两人在风雪中迷路,碰巧遇见一个小部落,对方有意包围,两人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反杀,挥刀斩杀部落首领。
    以五名女子的本领,假如遇到危险,定能护送原桃平安出府。和百名甲士汇合之后,杀出中都城不在话下。
    郅玄的计划很好,但也没有直接下令,而是分别召见几人,询问她们可愿随原桃前往中都城。
    五名女子都很诧异,依照她们的观念,护卫女公子实是重用,根本无需询问自己意见,直接下令即可。如今这般温和反倒让她们手足无措。
    遇到数倍于己的戎人,几人都能面不改色杀个几进几出。面对郅玄的俊秀温和,能生撕虎豹的女汉子们心头狂跳,陡然红了脸。
    君上这般好,能拒绝的不是人!
    五人当场拍着胸脯表示,她们愿意护卫原桃,忠心侍奉在原桃身边。
    “君上放心,谁敢对女公子不敬,我等纵无兵器在手也能将其撕成碎块!”
    几名女子信誓旦旦,当着郅玄的面发下誓言。
    郅玄心中高兴,自然也不会亏待她们,明面上的身份是婢女,实则享甲士待遇。她们的家人也被厚赏,除了金绢牛羊,还有大片田地。
    女子们回到家中,向家人说明情况,带回国君的赏赐。同村邻居得知,都是万分羡慕。
    凉地人不喜种田专好打仗,无论男女老少都是身强体健,下马能挥刀,上马能放箭。小孩子的游戏都和战斗有关,三五岁的孩童就能挥舞着木棍你来我往,打得有模有样。
    论起战斗力,几名女子的确强悍,但在邻近几个村落里却非顶尖。之所以选择她们,全因她们的身形相对苗条,纵然也是虎背熊腰,至少不会站起来犹如铁塔,比男子高出半头。也不会双眼一瞪猛士无双,赤手空拳就能揍得戎人屁滚尿流。
    条件限制,哪怕是精挑细选,几人的身形也和寻常女子相差甚大。
    当郅玄将五人送给原桃,告知这是他精心挑选的婢女,将和原桃一同前往中都城时,小姑娘几乎是崩溃的。
    她认真怀疑兄长和未来丈夫是否真的和睦。
    瞧瞧五人刚毅的面孔,隆隆鼓起的肌肉,以及能一掌拍碎桌案的力气,她不想生疑都难。
    见原桃的表情不对劲,郅玄恍然大悟,连忙开口解释,总算打消了小姑娘的疑虑。
    自此,原桃身边多出五名独特的婢女,无论在诸侯国还是中都城都是开了先河。
    此举给了氏族们启发,凡家中女子出嫁,身边总会跟随几个身强力壮的婢女仆妇。
    按照众人的话讲,他们没有原氏的实力,无法用甲士陪嫁,训练几个强壮的女子总不是问题。
    更关键的是,比起男子,女子在后宅行事更为方便。假使遇到麻烦,有这样的婢女仆妇在身边总能夺得一线生机。
    原桃收下五名婢女,当日就带去见羊夫人。
    五个身形壮硕的女子一字排开,规规矩矩向羊夫人行礼。说话时声如洪钟,一起开口,震得羊夫人耳朵都有些疼。
    原莺恰好在羊夫人身边,看到原桃身边的婢女,吃惊得瞪圆双眼,一时之间忘记语言。
    “君上恩重,桃,你要谨记在心。”羊夫人看到婢女,知晓她们出身凉地,即知郅玄安排她们到原桃身边的目的。
    思及原桃订婚后的种种,羊夫人心中不免触动。
    纵观各诸侯国,凡女子出嫁,家中父辈兄长哪个能做到如此地步?
    原桃的婚姻固然牵涉利益,远嫁也令人担忧,可有郅玄在,她在夫家定然安稳。哪怕不是正夫人也断无一人胆敢小看。
    如果有人试图挑衅,或是做出不利原桃的举动,羊夫人有把握,吃亏的绝不会是自己的女儿。
    为让原桃牢记恩义,不在出嫁后迷失本心,羊夫人举密夫人为例,对女儿谆谆教诲,只为让她明白,看在郅玄的面子上,王子淮定会给她宠爱,但不要被这份宠爱迷了眼,更不要因此丢弃头脑和自尊,变得糊涂起来。
    “密氏就是先例。”
    羊夫人不想吓到自己的女儿,可时间紧迫,容不得她拐弯抹角。
    原桃脸有些白,终归记下母亲的话,心情很快平稳。
    原莺没有开口,和原桃一起思索。虽然不比原桃冰雪聪明,却也能参透几分,眼中浮现灵慧之色。
    当下,原桃坐在彩车里,换下一身繁重的嫁衣,仅穿着玄色衣裙。腰间一条红色长绦,垂挂数枚环佩,愈发显得身姿窈窕,纤纤细腰不盈一握。
    因队伍忙着赶路,没时间生火做饭,王子淮都用糕饼和肉干充饥,原桃自然也不例外。
    好在郅玄命人准备不少零食,还有装在罐子里的熟酱,即使不下车,原桃也能吃得相当不错。
    尝过几种酱后,原桃特地命人给王子淮送去两罐。
    送酱的正是凉地婢女,为赶路方便,没有穿着女子衣裙,而是做卒伍打扮,连发髻都梳得和男子一样。只看背影,和队伍中的甲士卒伍全无分别。
    婢女龙行虎步,见到王子淮,送上熟酱,言是女公子相赠。
    王子淮连续几天啃干粮,嘴里早就淡出鸟来,两罐酱正好解决燃眉之急。
    看向不远处的彩车,想到车内的少女,王子淮有意下车走过去,却瞧见守在彩车四角的凉地婢女,见对方手握长刀的凶狠模样,顿时想起强横的大舅哥和大舅哥那口子,心中一阵发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