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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烧得太厉害了,一来可能是不太适应这边干冷的气候,突然降温,学校里感冒发烧的人还真不少,另外这段时间是不是都没休息好?”校医叮嘱道,“别仗着年轻就随便熬夜,抵抗力下降。还有就是心要放宽一点,压力不要太大,心里不要藏太多事,心情好了,身体才会好,知道吗?”
江寄余低下头:“知道了,谢谢您。”
校医给江寄余挂好水就前往值班室,休息室里又只剩下李成蹊和江寄余。
李成蹊问江寄余:“最近……不开心吗?”
“没有。”江寄余否认道,“前段时间跟着做了个项目,因为有很多地方都不懂,所以花了一些功夫跟上大家的节奏,确实也熬了几天的夜。”
江寄余说完这一段话,又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他咳得太难受,腰背都弓了起来。
“我、我去找校医要点热水!”李成蹊把纸巾递给江寄余,然后飞快地跑出去,拎了个热水壶回来,给江寄余兑了杯温水。
江寄余接过水杯,说:“谢谢,我已经好一点了。”
李成蹊有些懊丧地站在旁边:“对不起,我什么都不知道……”
江寄余放下水杯,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李成蹊,说:“因为你站得太远了。”他低声问李成蹊,“李成蹊,为什么你忽然不想见我了?”
“我——”李成蹊看着江寄余,哑口无言。
江寄余朝李成蹊伸出了没打针的那只手,并问她:“你还愿意陪在我的身边吗?就像我们打比赛时那样。”
李成蹊看着江寄余,忽然很难过,她觉得自己有些刻薄,但仍然如实说出了心里话:“我不可能永远陪在你身边,你也不可能永远需要我陪在你身边。人生有那么多意外,而我们什么都改变不了。”
江寄余又咳了一声,他说:“那你明天愿意陪在我身边吗?”
“明天?”李成蹊没有理解江寄余的意思。
江寄余眨了一下眼睛,因为生着病,脸颊苍白,更显得他的眼睛黑而亮:“不是指那个无穷大的囊括了所有以后的‘明天’,就是十二月四号的那个‘明天’,我生病了,‘明天’你还会来看望我吗?”
“会、会吧。”李成蹊完全没有办法给出否定的回答。
江寄余笑了,眼尾弯出一点好看的弧度:“那明天一定要来啊。”
李成蹊说:“好的,但是——”
“‘但是’的问题就留到明天再说,好吗?”江寄余很轻地打断了李成蹊的话,“等到明天,我会再问你下一个明天的事。”
李成蹊站在江寄余面前,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想了又想,李成蹊才缓慢地对江寄余说:“可是你的病总会好的一天。”
“等到那一天,或许我可以约你明天一起去图书馆。”江寄余说,“你会拒绝我吗?”
李成蹊想说她会的,但是看着江寄余既期待又紧张的神情,她发现那样的刻薄话压根就说不出口:“那得等到那一天才会有答案。”
江寄余却松了一口气:“我也是这样想的,也许那天我会更想约你一起去吃饭。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因为这个世界上有太多随机性、概率性、无法预测的事情,你认为人这一生不遵循机械决定论,不是我跟你约定好结局就能实现,你不能接受这种不确定,所以你更希望保留一些确定的事情,比如我们继续做朋友,是这样吗?”
李成蹊有些难过地点头,她没想到江寄余原来全部都知道。
“但我们已经不能再继续做朋友了。”就像在双缝干涉实验里,原本处于叠加态的光子被观测到就会发生塌缩,变成了单一的确定态。
“因为你知道我喜欢你,你观测到了,我们的关系发生了塌缩,而你选择了后退。”
李成蹊因为惊讶睁圆了眼睛,她想说不是的,是因为我喜欢你,但江寄余却这样说——李成蹊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的视线变得模糊,竟然在这时候掉下了眼泪。
“我们不能再做朋友了。”江寄余倾身牵住李成蹊的手,“但我仍然想要更靠近你一点,李成蹊,你要记得刚刚说过的话,你明天会过来。”
“既然你害怕无穷无尽的明天和那些不确定性,那就只给我一个明天吧。”江寄余说,“每一个今天我都会询问你,是否愿意明天也与我在一起,既然一个月、一年、一生都漫长得让人害怕,那我们就只确定一个明天。”
江寄余说出来的话是李成蹊不敢想象的好听。
江寄余单手将李成蹊紧紧地揽在怀里,他咳了一声,很快就压住了,声音低哑却依然温柔:“别哭,李成蹊。”
“这……不公平,对你太不公平了。”李成蹊说。
江寄余轻轻摇头,他安抚地轻拍李成蹊的后背,说:“这很公平,至少我们现在在一起了,我们是比朋友更亲密的关系了,是吗?”
李成蹊闷着鼻子嗯了一声,她不敢抬起头,也没有从江寄余的怀里挣开。
江寄余弯着眼睛笑了,他又说了一遍:“我喜欢你。”
他无法追溯这份喜欢究竟是从何时开始,或许从少女闯入butterflies in my stomach的那天晚上开始,江寄余全部的青春都在积累着对李成蹊的爱意。
李成蹊带他走上篮球场,他们一起在放学后去吃小馄饨和麻辣烫,在琴南一中的操场上跑过一圈又一圈,还共同养育过一只蠵龟。在江寄余失去亲人最为孤独痛苦的时候,是李成蹊陪在了他身边,他们一起跨过了新年,又来到同一个大学……无论江寄余的生活是平是仄,都不能没有李成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