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页
李成蹊低下头,忽然笑了一下。不是那种特别灿烂的笑,反倒有些意味不明的难过。
闻潮叫的车到了,李成蹊打开车门,坐到后座,江寄余去了副驾驶。
透过后视镜,江寄余可以看到李成蹊的侧脸。她一路都偏着头,透过车窗,看着夜晚的琴南。
明明李成蹊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江寄余总觉得她并不开心。
下了车,江寄余默不作声地跟在李成蹊身后,李成蹊站在紧闭的学校大门外,保安室里值班的门卫都睡着了,宿管应当也是,李成蹊想了想,问江寄余:“我能在书店里凑合一晚,等到六七点就直接去上课吗?”
“行。”江寄余显然也是这么打算的,他带着李成蹊去到Butterflies In My Stomach这家奇奇怪怪的书店,“里面有个休息室,有长沙发,你可以在那里休息。”
李成蹊进到书店,看到乱成一团的书店,忽然又改变了主意:“不困,我把一楼收拾一下吧。”
江寄余看着李成蹊,没说话。
李成蹊又对他笑了一下:“不用管我,我睡不着。”说完,她弯下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一部《白夜行》,放到书架上。
江寄余没有走,他也陪着李成蹊收拾了起来。
李成蹊看着摆了一圈的《白夜行》,问她身后不远处的江寄余:“如果是你,今天会怎么做?”
第11章 对与错
如果是江寄余,他可能从一开始就不会管这个闲事。
但江寄余知道李成蹊问他的不是一开始。
“我不会隐瞒赵平贵头上的伤是因我造成的,甚至会要求他去做伤害鉴定并主动赔偿。”江寄余看着李成蹊,一字一顿说得很清楚:“对于泼皮无赖来说,只要留了把柄在他们手里,就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我不会留给任何他们日后缠上我的机会。”
“……嗯。”李成蹊知道江寄余说得很对。
“当然,我可能根本就不会报警。”江寄余的目光瞥过李成蹊手里的那本《白夜行》,“今天赵平贵和毛平一直都在调解室,这意味着在派出所这些民警的眼里,这属于一个需要调节的家庭矛盾。”
“如果他被拘留,也是因为我举报他毁坏了书店的财物。”江寄余平静地将散落在地上的书归置到书架上,“他会向我赔款、道歉,但对于毛平,他们是‘家人’,只有和解。”
“绝大多数情况下,这种批评教育都毫无作用,不仅不会让加害者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反倒会让他们察觉原来进到警察局也会有多严重的后果,别人的家务事永远就是别人的家务事,谁也管不着——他们会更加无底线的施暴。”
江寄余直白得近乎刻薄。素来寡言的人,说出这样一大段话,就像骨鱼片里未剔干净的刺,带来的伤痛远超过预期。
李成蹊被吓了一跳,手肘慌张地撞到桌角:“……这样吗?”
江寄余并没有因为李成蹊惨白的脸色而停止陈述,他继续用平静淡然的语气说:“除此之外,你还要担心你自己,是否会因为这一次‘见义勇为’,沾上地痞流氓的报复。他们是否会以你做假口供的事情威胁你,是否会趁你上下学的时候,拦截你并进行暴力报复。”
李成蹊抱着书的手都在抖,她低下头:“我是不是做错了?”
小侠女以为自己做了好事,但结果似乎对谁也不好。
李成蹊茫然地问江寄余:“我真的做错了吗?”
江寄余依然冷静而理性:“从自我感动的角度来说,你做得很好,从现实的角度来说,你什么也没做。”
“休息吧。”江寄余觉得自己今晚的话有点多,多到都不像他。
可任谁看到这样的李成蹊,都会忍不住多说两句的——李成蹊她实在是太不聪明了,对吧?
“不用收拾了,书店的赔偿也会由赵平贵负责。”江寄余转身走向二楼,“晚安。”
李成蹊抱着一本《白夜行》,靠着书架抱膝坐下。
她是多么擅长自我感动的人,因为一场与她无关的家庭暴力,去了一趟警察局,做了一个不怎么重要也不怎么真实的笔录,就开始代入雪穗和亮司。
多好笑。实际上呢,她既没有什么凄苦的命运,也没有什么勇敢的反抗,只是木楞楞地做了一件傻事,有多愚蠢江寄余已经全部给她指了出来,她现在连自我感动都不敢了,反倒开始不停地担心一系列可能发生的不好的事情。
李成蹊看了一晚上的《白夜行》,直到早上江寄余叫她一起去上课。
离开Butterflies In My Stomach这间书店时,李成蹊把她拆封的这本小说结账买下了。她呆呆地看着收银台后那个抽象的人头蝴蝶logo,开始察觉到这句俚语的妙处。
她好像胃里也有蝴蝶。
江寄余和李成蹊一起进到教室,他们来得最早,教室里没有其他人。江寄余问李成蹊要吃早饭吗,李成蹊摇头拒绝,她径直走到座位上坐下,把书塞到桌肚里,就趴在桌面上开始补觉。
“咋了,我们小李?”李成蹊是被余深深和宋斯怀叫醒的。
余深深说:“老黄来啦,别睡了,从我来就看见你在睡,昨晚是去做贼了?”
“差不多吧。”李成蹊揉了揉睛明穴,瞥到桌上多了一袋温热的纯牛奶,她问余深深,“你给我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