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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前,李柏松终于编辑好了文字,发给了备注为“桓岫”的云知。
第十七章
就像李柏松和徐奶奶说得那样,云知高中时就是个坚强的女生,不过与其说坚强,不如说她极其不喜欢别人来帮她。
高中开学不久,云知在其他人眼里的形象慢慢地固定下来:有点孤僻,不喜欢与人交流。其实她初中和小学也差不多这样。好像她无论去到怎样的新环境,她身上那张无形的网最后都会把她与周围人隔开,好在她习惯了,渐渐觉得人与人之间不走心的距离很安全与安心。
不过每到一个新环境,一开始她还是会负隅顽抗一下,去扮演人们心中所认可的角色。
但高中开学的“项链事件”加速了她形象的确立,几乎是在“项链事件”的第二天她就缴械投降,既已出丑那就破罐子破摔,所以高中的她比以往都要快地把自己“藏”起来。
她不会相信,其实这件事人们很快就忘,没多少人会注意她。而她也不会知道,有人确实从开学第一天起就关注她,但并非因为项链事件。
高中开学前的那个暑假,李柏松某天在家门口耳闻父母激烈的争吵,他当即骑车而去。
不知骑了多久,他远离了熟悉的路,拐进了一片老城区,眼前的街道让他想起外婆家,巷子旁那几栋老公寓也像极了外婆的公寓,于是他停了车走进其中一栋公寓,爬上了顶层天台。
他在天台找了个阴凉地躺着,没清净多久,一阵如机关枪扫射般的骂人声响起。
声音是从对面巷子里发出的,而巷子是由一个又一个红砖平房连接而成,李柏松听了半晌,锁定其中一个屋子,那屋子的墨绿铁门关着,声音都从窗户传出来。
骂声持续了几分钟后,另一种声音接着响起,像是棍子敲在肉上的声音,李柏松顿时揪心起来,他自家的那点事儿顿时都不叫事了。他猜测可能是个皮糙肉厚的小男孩犯错了,可犯错也不至于被这样修理啊。
李柏松仔细分辨着骂音,想知道这孩子到底犯了什么错。可听来听去,都是那几句话,什么忘恩负义,性格不好,装模作样……
当听到“不爱笑,现在还假哭”时,他无语了,换谁被这样修理还能笑出来?哭不是很正常,可他都没听到哭声,所以他又觉得这可能是个小女孩,换作小男生早就嗷嗷大叫了,就像卢默那样。
他的猜想立马得到检验,随着一声“给我站门口去”的吼叫,那阵让人郁闷的声音终于停下了。墨绿铁门打开了,李柏松定睛一看,竟然是个大女孩,穿着短袖和七分裤,瘦瘦高高的,皮肤白白的,她一出来便背对着巷道低头,肩膀有轻微的起伏,可就是没发出一点哭声。
炎炎夏日,下午三四点的光景,小巷没人,只有远处野猫间断的叫声。
李柏松重新坐回天台那块阴凉地,突然觉得自己误入了另一个世界,这片街道也在陡然间和外婆家不同起来。
一个多小时后,女孩还在站着,隔壁的隔壁一个老爷爷出了门,看到女孩就说:“咋又站在门口了?”
女孩没说话,只摇摇头。
老爷爷走过去轻声说了什么,女孩又轻轻辩解着什么,再之后,老爷爷摇着蒲扇走远了。
傍晚时分,李柏松也得归家了,他昨天住卢默家,电话里和父母说今天晚饭前回去。当他骑车路过一群坐在树下的老爷爷老奶奶时,听到几句他们的聊天内容。
“我悄悄问她要不要找居委会帮忙,那孩子着急起来,只说自己犯错了。”
“那么乖的孩子能犯什么错。”
“就是就是,这三天两头的,当妈的怎么能这么狠心。”
……
那个暑假,李柏松又去了几次小巷,其中三次都耳闻激烈的打骂,有一次听到女孩的读书声,声音有一丝丝方音,平翘舌不分,来来回回把一篇文章读了七八遍。
还有一次他没去天台,而是站在老公寓的三楼,从楼道的窗户往下看,女孩蹲在地上在喂一只很小的白猫,然后她听到屋内的叫唤声,马上轻拍了下猫屁股,把手里的馒头丢远,赶紧进了屋。
李柏松看着女孩连贯的动作松了口气,想必她对父母已经有一套自己的应对措施。
临近开学,李柏松没再去那片老城区,而且他父母也恢复了以往的恩爱,他没什么可散心的了。
可开学第一天,他就觉得那个在讲台前摔跤的人很像那个小巷女孩,至少身形很像。开学第二天,他看见那人低头进班的样子,又觉得有七分像。
一周后的语文课上,李柏松听着那因紧张而平翘舌不分的读书声,终于有了十分的肯定。
自此,他不知带着什么样的感情,开始有意无意地帮她,可每次都被无视或拒绝。
比如他看见她推着自行车在找停车位,会说“那里有位置。”可她没转身,像是没听见,推着车朝反方向走。
又比如他看见做值日的她拎着水桶,他会问“要不要我来?”而她只是摇摇头,接着往前走。
“你的知忘写了。”有次他发试卷,一张试卷的姓名栏上只写了一个字,他便随口说了一句,可她回应他的则是低头不语。
几次下来,李柏松不再自讨没趣,像是他非要惊扰她。他觉得自己也没做啥,换作其他同学他也会这样。郁闷之际他和外婆提及了这个女孩,外婆的一番话让他彻底沉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