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夏笑笑，“你周围打听一下都晓得我是负翁，负数的负。这都是跟银行贷的款，拿我这套房子去抵押的。”
    两个工作人员都有些惊讶，你这怎么想的啊？
    算了，不关他们的事。
    团转四邻的老头、老太太又过来看热闹了。因为是暑假，家里孩子也都跟着过来了。
    黎夏招呼道：“叔叔、嬢嬢，带着孩子进屋坐，外头晒。”
    大家伙也不跟她客气，当真进来在藤架下的凳子上三三两两的坐了。
    黎会计和黎夏妈，黎远、黎雯自然一早就过来了。
    黎远本来要拉开小姑的冰箱拿冰糕吃的，看到这么这么多人又把手缩回去了。
    他总不好只拿两根就和姐姐分着吃，让别人都看着。
    黎会计一身短袖、凉鞋，手里拿着蒲扇扇着，仰头看工作人员爬梯子上去搭电话线。这是要从附近的电话线上接一个接口直接接进来。
    梯子也是从黎家拿的，人家工作人员总不可能大老远的扛着来。
    看厂门的邓叔叔也过来看热闹，“老会计，你这闺女是真能干啊。”
    “还行，等把债还完就更好了。”
    黎夏一听，好难得啊！都没有为了表示谦虚故意贬低她了。
    半小时不要电话线就接好了，电话机又收了一百块。
    黎夏笑着送人出去，“大热天的，辛苦了啊。”她把梯子挪到门口不碍事的地方，等一会儿再搬回去。
    没见这条巷子老老小小的都盯着她，等她打电话么。
    她道：“爸，你来打第一个电话。”
    表姨顺手把一把竹编的、有靠背的椅子给他搬过去。
    众人瞩目下，黎会计点头，“好。”
    他坐了下来，拿起话筒一愣。然后扭头问黎夏，“哎，我打给谁啊？”
    人家办公的电话就算知道号码也肯定不能随便乱打啊。
    譬如说黎明，他前两天来吃面拿上大哥大了，还给留了号码。但人家是联系业务用的，肯定不能打着玩。回头号码直接告诉大伯就是了。
    黎夏道：“你打给北京琪姐家吧。”
    黎会计点头，“哦，对。”
    他记数字的记性一向非常好。而且90年代的电话号码本来就不长，便直接拨了过去。
    响了几声那边接了起来，“喂，是哪位啊？”
    “阿琪，我是你二叔。家里刚安了电话，告诉你一下号码。你以后有事找我们，可以直接打这个号。”
    “哦哦，是二叔啊，家里都安电话啦？真厉害！”
    “嗯，刚安好的。你放暑假不带孩子回来玩玩么？”
    “他要上兴趣班，放假比上学还忙呢。我得每天包接包送。二叔你现在退休了和二婶一起来北京玩呗？”
    “好的啊。”黎会计看看显示的秒数，马上要到一分钟了。
    “那就先这样啦，有空回来玩。”
    黎会计赶在57秒的时候把电话挂断了。
    黎夏妈道：“人家阿琪还请我去玩，你倒是让我也说两句啊。你这人真是的！”
    黎会计道：“长途呢，六毛钱一分钟。给你说着玩的啊？这都57秒了，一分零一秒邮电局都要收两分钟的钱，一块二啊。”
    他已经问过黎夏回头怎么收费了，顺便给围观的街坊邻居普及一下。
    黎夏妈一听说说一句话要六毛钱就不吭声了。六毛钱可以做好多事了。
    黎夏笑着把小黑板拿过来挂在一旁。然后站在那里写上：公用电话，市话三分钟三毛钱，以后每加一分钟加三毛；长途六毛钱一分钟。周末长途半价！
    这个价格和邮电局对外打电话的收费一样。周末半价也是邮电局给的优惠，她一并知会了。省得回头谁打了电话，去邮电局知道了又回来找她要说法。
    “这是安来当公用电话的啊？”有人问道。
    黎会计摇摇扇子，“是啊，不然谁花这三千块啊？买肉都要吃七百多斤了。你们谁要是有电话打来也可以报这个号的，用一次五毛钱。我家夏夏还欠着银行老大一笔钱呢。”
    有个女儿在外省安家的邻居侯伯道：“黎会计，我打一个。”
    “好！”黎会计起身把位置让了出来。
    黎夏坐在旁边喝水。得，老头对电话机感兴趣正好。她不用分心看着这块了。
    再看周围的邻居，别人给闺女打电话他们也杵在一旁看热闹，没有要回避的意思。
    而且侯伯也浑不在意的。对于大家看着自己打长途电话，还颇有点得意。
    侯伯当着众人和闺女说了两分52秒这才意犹未尽的挂断，然后递给黎会计两块钱。
    这位的闺女大学毕业分配在大城市，也算是远近闻名的能耐人。
    经常寄钱回来，所以侯伯是个不太差钱的主。反正黎夏没看到过他参与摘花。
    不过，花3000块拉电话线又显得太奢侈了。他平日都是走着上街去邮电局打电话。
    如果黎夏是安来自己用的，他经常借用还会不好意思。如今是做公用电话，那可省事了。
    他没忘告诉闺女以后有事要打电话就打这个，黎会计家的。到时候他会帮忙喊自己。
    黎会计当即找了两毛。
    这电话费黎夏差不多有三分之一的利润。而接电话那五毛钱的使用费是白赚的，老头比她还会做生意啊！
    不过，看大家伙好像并不抵触这五毛钱。毕竟将近3000元的安装费谁都是看在眼底的，难道给你白用啊？而且她是个负翁那是尽人皆知的。
    反正电话是迟早都要安的。虽然说以后安就减少或者不要安装费了，但那是几年以后的事了。
    现在有个电话日常挣点钱，平日也可以用来联络一下订宴席的事。以后有了客人，她就可以给办宴席的主家散一张名片。用得上的，也可以在柜台自取。
    黎夏暂时她还不知道去哪印，回头去厂里问问。反正办宴席的时候她看到两位厂长是有名片的。
    “叔叔、嬢嬢们，早上七点到晚上十一点啊。其他时候不给用，我要扯线的。”
    第36章
    就拉好线到吃中饭的两个小时，就有六个住在方圆两里内的邻居来打了长途。
    都是有段日子没和远方的孩子联系的了，说上几分钟顺便把黎夏的电话号码报给对方。
    听了两个电话，围观看热闹的邻居们就纷纷散去了。
    黎会计收了十二三块的电话费，“住附近要打长途的人还是少，短途就更没人打了。还是得看赶集的农民。”
    他说完就坐下研究起了电话机的说明书。因为字有些小，还让黎远回去给他把老花眼镜拿过来了。
    到6号赶集，有些从门口路过的农民看到挂得高高的黑板上‘公用电话’四个字，停下来看看价格。
    发现和邮电局一个价格都道：“这样以后要打电话就不用绕去邮电局那边了，绕挺大一圈的。”
    邮电局其实也在将来的农贸市场附近。镇政府也在那边，公路、车站也在。而且那边的土地很宽，发展征用也方便。
    果然选在外面修是有道理的。
    这一天的电话生意黎会计都给记下来了，也没耽误他收面钱。
    黎夏忙完午间旺场看了一下。有十二个人用，净入九块多。
    “照这么算你得一年多才能把安装费挣回来。估计以后口耳相传都知道这里有公用电话了，人能更多些。就算一年吧！”
    黎夏笑笑，“那不等于一年白赚一部电话么。”
    “倒也是。”黎会计顿了下，“你那天说往外修修农贸市场的事，我觉得大有可能。不过都还没风声，按照一贯的办事效率起码是两年后的事了。”
    那这电话机还是有得赚的。
    到后来，黎夏的名片印好发出去，黎会计还能帮她做登记。
    “对，不签单，收现金。”
    如果是约的白天去别人办公的地方把单定下来，他就不管。
    要是去别人家里，他就陪着一道去。如果黎阳和黎竣在家，就打发他们陪着去。
    时间进入八月底，黎夏妈喜滋滋的道：“我这个月超过两百块了。”
    黎夏笑了一下，算上电话每月的三百左右，她七八月加起来刚好五千。因为陆续接了几单升学宴，还有两单寿宴、一单喜宴。
    周姐两口子和她老公公都是政府工作人员，要求比较高。但普通人家也有来看过觉得黎夏这里就不错了的。
    院子里花花草草被表姨侍弄得挺好，照相还挺好看的。不照外头就是了嘛。
    总之就是宴席的比重越来越大，这俩月都超过了卖面的收入。这里头有几单都是厂里熟人给介绍的，黎夏都给了回扣。
    这里头以私人席面为主。别的单位也想走签单，黎夏没答应。
    90年代的签单坑了不少饭馆的。到最后单位垮了，一把签单在手里，欲哭无泪。
    她敢给纸厂签单，是因为她爸是厂子的创始人、老财务。现在厂里效益还好，怎么都坑不到她头上。
    就是有风吹草动，也少不了给她通风报信的人。
    别的单位就算了吧，大不了不接。
    反正现在家里有大事，花几十块钱请一桌，家庭条件好一点的没什么不舍得。
    黎夏这里各种档次的席面都可以安排的。四十八块也绝不会寒酸。
    “什么，你超两百了？黎夏，你得给我发工资。也不用多，和退休工资加起来比你妈多一块就成！”柜台后的黎会计提着要求。
    “好！”黎夏满口答应，老头对她的帮助确实挺大。
    七月她说把那八百还给老头，他没要，催着黎夏赶紧攒够还给银行。老一辈的人欠债还是心头不踏实。
    照这么算，国庆前应该也能把5600的贷款提前还上。
    “死老头子，你还非得比我多才甘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