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21)
沈灼又露出疑惑的神色,诧异道:选寒舟还是选段家,不都是一样的吗?难道舅舅你不打算让寒舟继承万宝楼?
他有实力他就当楼主,没实力自然要被别人顶替,这是肉弱强食,适者生存,有什么问题吗?段炎淳冷酷道:当儿女情长和忠孝不能两全时,段无云会怎么选?
段炎淳这个假设近乎尖锐,这些天他禁足段炎淳,以段寒舟相逼迫,就是在攻克段无云的心理防线,让他做一个选择。
他很清楚,如果执意要段寒舟,极有可能是离开万宝楼,如此一来段炎淳对他的养育之恩就会付之东流。但如果他选择万宝楼,就要放弃段寒舟。背叛后还要同处一个屋檐,一明一暗相互扶持,完全就是一种折磨。
所以他一直没有松口,什么都没有选,就这样耗着。
沈灼不禁蹙眉,他似乎明白了段炎淳的用意,但又没有完全明白。
段大哥不会选,这种问题,别说是他,就是寒舟也无法回答你。因为在做出选择的一瞬间,他们就已经输了。舅舅,你也是情感上的过来人,难道你不清楚你这个问题意味着什么吗?我相信还能有别的解决办法,不是非要逼的他们二人走入绝境。他们是你一手养大的孩子,你忍心看着他们承受这样的煎熬?
第一百六十五章 晋江独发
段炎淳要兄弟三人三选一,这根本就是个无法回答的世界难题。沈灼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只换来段炎淳一个怪异的眼神。
段炎淳觉得自己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有点头绪的沈灼不可能听不出是什么意思。就算之前他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此刻也该有所怀疑。但面对这样的结果,他心中所想,嘴上所言,都是为兄弟三人着想。
段炎淳笑看沈灼半晌,提议让沈灼随他回本家,顺便劝一劝段寒舟。段炎淳说他不相信两个人之间就没有一个愿意松口,只要他熬的久,总有一个突破口。
沈灼稀里糊涂地被段炎淳拐回本家,同行的还有得到消息选择动身的凌霜雪。三人乘风而起,千里之地不过呼吸之间。
段氏本家和花锦城之间只隔着一座城池,路途不远。这里是段家的大本营,聚集了一群老古板,对自己的地盘有着极强的占有欲。
叶澜溪和他们不对付,没认他们,沈灼心里一直很清楚,明面上客客气气,心里保持距离,彼此之间往来不多,没有交情。
面对叶澜溪和沈灼的存在,这些人多是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触及他们的利益,他们可以当三人不存在。
这还是沈灼成年后第一次造访此地,在这敏|感的时间内,不免有人生出别样的心思。但沈灼是和段炎淳一起来的,身旁还跟着凌霜雪,本家的人就算心痒难耐,也只敢背地里打听,不敢放在明面上。
段炎淳不强迫他们认回叶澜溪,他们也不敢在叶澜溪和沈灼的事情上太过阻拦。毕竟都流着段家的血,真闹起来谁都讨不了便宜。
段炎淳如何不懂这些人的心思?只是此刻正事在身,他懒得和他们计较。虚以委蛇了几句,便带着沈灼三人直奔段寒舟的住处。
这一次段炎淳没有亲自出面,而是把劝导的重任推到沈灼的身上,自己则带着凌霜雪进入隔壁的房间。以他和凌霜雪的修为,完全可以掩盖自身的气息,让段寒舟毫无察觉。
一墙之隔,只要有心,沈灼和段寒舟的谈话,他也能了如指掌。
沈灼也担心段寒舟的情况,半推半就地答应下来,当他推开眼前的这扇门走进去,看见的不是一副颓废的景象,相反房间收拾的井然有序,段寒舟端坐在案桌后面,狼毫在手,墨染生宣。
他听见动静也懒得抬头,仿佛是习惯有人不敲门就进来,视线依旧在笔尖,自顾做自己的事。
沈灼关上门走向他,探过身体瞥了一眼案桌上的纸,为这纸感到悲哀,摇头道:你这狗爬一样的字,有练的必要吗?
熟悉欠揍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段寒舟一怔,墨迹在纸上晕开,很快就涂黑了写好的整个字。
段寒舟抬头,沈灼还好奇地张望他写的什么,努力地辨认那些潦草的字。段寒舟立刻抬手,一甩衣袖,所有的字消失的干干净净,不留痕迹。
沈灼啧了一声,道:晚了,我看见了段大哥的名字,单这三个字就能概括你整张纸的内容。明月同天,相思难解,我之前是真没看出来你们之间
沈灼的话点到为止,段寒舟原本还略带防备的神情在他的话语中逐渐松懈,紧绷的肩膀也垂下来,他放下狼毫,道:你都知道了?这是上赶着来看我的笑话?
不,你别误会,我是来当说客。沈灼直言不讳,只差把我是舅舅派来的几个大字贴脑门上,怼段寒舟眼前。
段寒舟被这回答逗笑了,道:我爹要是知道你那么直接,这会儿该开始后悔了吧!
沈灼状似无意地扫了眼隔壁,道:也不一定,直接点不是更好吗?你和段大哥就真的不能分开?
你说的可真轻巧,两个人的相爱是那么简单的东西吗?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今天分,明天合,后天再换个新的伙伴。段寒舟往椅子上一趟,手指在胸|前交叉。他对沈灼的提问感到可笑,忍不住怀疑沈灼就是来走个过场。
果然沈灼听了他的回答,立刻露出和他性格不符的嘲弄之色,不以为然道:山盟海誓也抵不过岁月无情,如今再多的甜蜜,在现实面前都会逐渐变得苦不堪言。你这般执着,可曾想过段大哥能不能同你一般坚持?是情爱还是忠义?养育之恩恩同再造,他舍得下吗?
一面是段炎淳,一面是段寒舟,沈灼这句话是把段无云的选择摆在段寒舟的面前,要他看,也逼他选。
段寒舟笑意微敛,眼神阴暗,神情紧绷,他沉默了好一会儿,道:这些话都是我爹让你说的吗?
沈灼抬头,不置可否。
段寒舟霎时变了脸色,愤怒和痛苦交织。段炎淳把他押回来,态度坚决,甚至不给解释的机会。
段无云只是面冷心冷,不是忘恩负义。段炎淳用这种事要挟,可想远在花锦城的他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他的每一天也是度日如年。
段寒舟沉默了太久,沈灼轻叹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你说的不对,我们这段关系里没有鱼,也没有熊掌,我们本来就可以不用选择。真正该选择的人是我爹,他是打算继续要两个儿子,还是打算要两个逆子呢?无云会受他要挟我一点也不意外,但我不是无云。
段寒舟的神色狠厉起来,眼尾飞红,眼神里似有水雾。
他自知情绪难以自控,闭了闭眼,道:我们段家人什么时候在感情面前犹豫过?不管是祖母还是小姑,甚至是段秋,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哪里有那么多说不完的理由?我爹管得住我的人,管得住我的心吗?我不是孩子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段寒舟情绪高涨,被拘在这里太久,他积压的情绪也到了爆发的边缘。
沈灼深知他的这些话都会落入段炎淳的耳中,却没有丝毫的劝阻,他给段寒舟拍手叫了声好,随后问道:你需要我帮你做什么吗?
沈灼心里也不乐意助纣为虐,开场模仿着段炎淳的态度演了一出,这会儿做回了自己,开始思索如何才能帮助段寒舟。他们三人相似,就算段寒舟借用他的身份离开也可以。
可是段寒舟并没有离开的打算,他看着眼前千里迢迢赶来的兄弟,对他伸出手,道:当初你在拍卖场买走的那个镯子,可以还我吗?
还?沈灼不解地歪头。
我当初本就打算把镯子留下来,但是考虑到有被我爹发现的风险,不得已放弃。早知会有今日,我就不让给你了。
沈灼没有把东西交给段寒舟的打算,段寒舟也看出这点,悻悻地收回手,言辞间尽是懊恼之意。早知道被段炎淳发现的这天来的那么早,他当时就不该犹豫。
那个镯子来历特殊,你不给我,可是用了?段寒舟问道,眼神中携裹着一点调侃之色。
沈灼下意识地摇头,当日因为段秋的突然出现,他拿着镯子左右为难,压根就没有机会送出去。
段寒舟一挑眉,轻叹道:看来是没找着机会,那你可得抓紧了。你也不想有一天变成我和无云这种局面吧?你和凌尊者也有要面对众人的一天,这一切不过是早和晚的
段寒舟的话还没说完,区别三字都到了嘴边,硬生生被沈灼的手给捂回去。
沈灼的速度可谓快如闪电,但还是没能拦住关键的话,他吃惊地看着段寒舟,简直不敢相信这祸水哐当一下砸在自己头上。
他这次毫不掩饰,直接看向隔壁,额上渗出冷汗。
段寒舟拿他和无云自比,只要不是个傻子都能听出是什么意思,更何况还是段炎淳?沈灼已经不敢想象此刻隔壁的场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舅舅的内心该是如何的翻滚闹腾?
段寒舟这次注意到了沈灼的眼神,他也看向连接隔壁的那堵墙,顿时什么都明白了。他用眼神示意沈灼松手,张嘴无声道:我爹?
沈灼扶额,无力道:还有我师尊。
一个段炎淳,一个凌霜雪,沈灼都不知道这会儿他们谁更尴尬一点。
段寒舟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他和段无云之间最难的是兄弟三字,而沈灼和凌霜雪之间是身份地位和世俗伦理。
在这毫无征兆的情况下,他突然把这一切都点破,还是在段炎淳的面前,这简直就是在烈火上泼了一瓢油。
不同的是以凌霜雪的背景,段炎淳不敢采取强硬手段。
沈灼大脑一片空白,两边同时静的毫无声息。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沈灼都有点犯迷糊,隔壁传来了动静。不一会儿段炎淳就到了段寒舟的门口,他推门而入,第一眼看的人是沈灼。
他的脸色格外精彩,几次张嘴无声,欲言又止。
沈灼硬着头皮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面笑,一面往门外走,贴心道:舅舅,你们聊,我先走了。
段炎淳没有阻拦他,百感交集地看着他出了门。
门外凌霜雪一脸淡然地站在廊下,静静地等沈灼出来。
阳光落在他身上,镀上一层金色灿烂的光晕,仿佛是落入黑暗的微光,温暖坚定。
作者有话要说:吐了,jj更新不了,一直抽
第一百六十六章 晋江独发
尴尬这种事向来和凌霜雪没什么关系,就算是和段炎淳面对面的坐着,听见隔壁的段寒舟说出他和沈灼不同寻常的关系,他也不过是淡定地挑了下眉,面色如常。
但他能稳如泰山,段炎淳却不能。
段炎淳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不以为然地念叨着:这小子说什么胡话?阿灼怎么可能和尊者
段炎淳的话还没有说完,目光触及到凌霜雪淡然的神色,他突然就不淡定了。
沈灼和凌霜雪相恋了,这仿佛是个平地惊雷轰地一声在段炎淳的耳边炸响,声响巨大,他大脑一片空白,好半天都没找回自己的声音。
不同于家里那两个小打小闹的孩子,凌霜雪是什么人?那是身在玄门之巅,受千万人敬仰的人物。就算是段炎淳等人在他面前也得自称一声小辈,对其毕恭毕敬,不敢生出半点亵渎之心。
他是方外之士,红尘过客。可是现在突然有个人告诉段炎淳,凌霜雪被沈灼拉下神坛,拖入这红尘的欲念之中。
这简直比天方夜谭还要离谱,段炎淳暗暗掐了自己一把,刺痛让他明白自己没有在做梦。
段寒舟许是无意,因为他们那边此刻同样寂静无声,沉默的可怕。
段炎淳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任何的语言在凌霜雪的面前都显得苍白,他的坦然和镇定更是让段炎淳觉得自己无论说什么都不对。
他虽是沈灼的舅舅,但在凌霜雪面前,那份敬畏之心不减。
事实的冲击让他过了很久才缓过神来,调整好自己的情绪。
段寒舟和段无云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又跑出来更大的麻烦。段炎淳一个头有两个大,但面上还是要学着凌霜雪保持冷静。
他迅速地转移话题,说沈灼是问不出什么,就起身离开,片刻都不敢停留。
段炎淳心情复杂,沈灼也好不到哪儿去,他们四目相对之时,空气中写满了尴尬。一脸忧愁地送走沈灼,段炎淳示意段寒舟到自己跟前。
许是无意间说出了沈灼的秘密,段寒舟心生愧疚,此刻面对段炎淳,神色有些不自然。他担心段炎淳问起来,心里闪过无数的念头就为了寻找一个合适的理由。
可惜他想错了,段炎淳没有问。
段炎淳看着多日不见的儿子,长长地叹了口气,心中的千言万语在此刻都成了一言难尽。
他抬手拍拍段寒舟的肩,正色道:如今玄门局势动荡,万宝楼内不免有人心生异样。你既然回来了,就帮着你娘亲处理好这里的事,不要给别人趁虚而入的机会。等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你想回花锦城就回,我也不拦你了。
段炎淳的声音到后面不由地低下去,或许是沈灼和凌霜雪的事情冲击太大,他选择了妥协。只是站在他的角度上,自己一手养大的两个儿子有了超越兄弟的感情,他心里肯定还是有很大的落差。
段寒舟做好了和父亲死扛到底的准备,不料事情突然有了转机,他诧异地看着段炎淳,鼻子一酸,眼睛不由地湿润起来。
被迫和段无云分开这些天,他不理解段炎淳的行为,心里充满了愤恨和不甘,梗着脖子不肯认错,也不肯妥协。他和段炎淳对着干,明知会让他们难受,却也顾不了那么多。
此刻段炎淳松口,明明是自己的任性胜利了,段寒舟的心里却没有太多的高兴,反而心酸起来。
你真的同意我们在一起吗?段寒舟轻声问道,带着试探和不确定。
段炎淳望着他,为他整理衣襟,道:我就没有想过真的要把你们分开。
段寒舟一愣,段炎淳神色严肃,语重心长道:你们若是连我施加的这一点压力都抗不过去,还谈什么将来?
对于段炎淳而言,两个孩子不分亲疏,手心手背都是肉,不管伤了谁,罚了谁,最后痛苦难受的都是他和段夫人。他们养育子女,看着他们成才,盼望着他们一生平安喜乐。
这段感情确实让人一时难以接受,但冷静下来后,段炎淳想的更多。
段家家大业大,从来不缺虎视眈眈之辈,段寒舟和段无云想要在一起,要面对的又何止是他和段夫人?在他们的前方,恶意中伤,借题发挥之辈只会层出不穷。段炎淳不确定他们能不能坚持,所以他只能用自己的方式来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