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13)
墨卿语大喊着质问江凌时,场外便有人坐不住了。随着墨卿语越来越劲爆的话落下,墨家方向更是阴云密布。他们试图提醒,打破眼前这个局面,却被凌霜雪震慑住。
凌霜雪直接气场全开,以强悍的实力压场,他的灵力威压让在场的人无法打破阵法。
不想永远蒙在鼓里,就给我老老实实地坐好!
凌霜雪直接放话,他倚靠着座椅,怀里抱着圆滚滚的小雪豹,神态自若。不管场上的局面如何变化,他的眼神都很淡定,对于墨卿语说出的话也不会惊讶。
很显然,他这个态度是早已知晓内情,才会配合沈灼做局。
知道沈灼被夺舍,四年前的真凶另有其人,那些听过沈灼解释的家族开始坐不住了。沈灼说过会给他们证据,而这就是证据。
四年前的沈灼不是不给他们解释,而是他没有办法解释。他遭人夺舍,魂魄离体,能够活下来重回肉身已经是个奇迹。
死亡般的寂静后,赛场直接沸腾,愤怒被催化,属于墨卿语的仇恨在这一刻全部到达。
墨卿语和江凌完全没有料到这一幕,他们二人神色各异。
周围的喧嚣都远去了,在江凌的眼中,全世界只剩下沈灼一人。他为了沈灼奋不顾身地跳下深渊,结果却是梦一场。
残酷的真相对他未免太过残忍,他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沈灼道:沈师兄,恭喜你沉冤得雪。
沈灼呼吸一滞,江凌又道:我以为的那些你对我的感情,只是我自作多情吗?
沈灼喉结滚动,这话摆在眼前的是一个艰难的决定,继续冷酷到底,给江凌致命一击。或婉转提醒,礼貌拒绝。
沈灼犹豫片刻,叹息道:你我本就素不相识,又何来一往情深?
长痛不如短痛,沈灼选择了直接拒绝。
江凌大笑起来,眼眶泛红。一腔孤勇奔向沈灼,他以为自己做了个正确的决定,却没想到换回来的是这样的结果。
他对沈灼而言只是一个陌生人,还是一个让他遭此劫难的陌生人。
江凌痛苦地脸色泛白,唇无血色。周围的视线声讨的人是墨卿语,但即便如此,他也有种被人脱光衣服评头论足的羞愧感。
失去了尊严,便会低入尘埃。
沈灼的冷酷还没持续太久,就被江凌这脆弱的神色击溃,他到底于心不忍,开口道:江师弟。
江凌有了反应,沈灼轻叹一声,继续道:江师弟。
江凌茫然地看着他,顿了许久,眼眶一热,热泪滚滚而下。
沈灼的第一声江师弟是指他们过往的关系,只是一个宗门的弟子罢了,不管见面还是没见面,都看着同一个宗门里的月色。
而沈灼的第二声江师弟带着一点无可奈何的叹息,是歉意也是安抚。在他眼里,江凌也是他的手足,哪怕只有短短的几个月的时间,他也认可江凌,由心地叫他一声江师弟。
他为了自证清白,不得已利用了江凌。虽然清楚自己的一切遭遇都是江凌这个人间接带来的,他对江凌却没有任何的仇恨之心。他至始至终都保持着他的清醒,认定墨卿语这一个仇人。
江凌内心被浇灭的火焰又在沈灼的称呼中重新燃起来,可以当一时的失败者,却不能做永远的懦夫,失去了就夺回来。
江凌擦干眼泪,对沈灼抱拳道:沈师兄,我去台下等你。
赛台是沈灼的战场,江凌在这里帮不上忙,他选择离开。而离开前这一句沈师兄便是对沈灼最好的回应,你当我是师弟,我亦尊你为师兄。希望我们还能和从前一样,没有隔阂。
自爆把墨卿语推入了一个糟糕的境地,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的质问和怒骂,她着实懵了好一会儿。
等她反应过来,她选择的是为自己辩解,只是这一次她的柔弱哭泣没有任何的效果,除了看似无动于衷,实际心急如焚,正在考虑救不救的墨家,其他人都参与进来。
其中散修和底层的小家族骂的最凶,被墨卿语坑害过,以段家为首的世家反而没有那么多话。他们不是对这个结果有意见,而是在等一个时机。
墨卿语罪有应得,她背后的墨家也不能放过,比起盯着墨卿语,这些家族盯的是墨家。
墨卿语不堪辱骂,看见江凌要走,她连忙拽住江凌的手臂,哀求道:江凌,你不能不管我。
江凌面无神情地看她一眼,坚定地拂开她的手,江凌这一甩,束缚在他身上的最后一点枷锁也消失无踪。
赛台上,凌霜雪往江凌的方向看了一眼,神色微顿。
身为界神,他对气运的变化还是有所感应,江凌摆脱了世界控制,气运未减,属于他的新人生正在开始。
沈灼目送江凌离开,随后视线回到墨卿语身上。若非凌霜雪还镇住场,赛台四周立有阵法,外人的灵力无法干预,墨卿语此刻不知道要承受多少攻击。
沈灼的靠近让她受惊做出反应,她愤怒地看着沈灼,毫无悔过之意。
沈灼道:墨卿语,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墨卿语不屑冷笑,本就因为演戏而略显柔弱的神情越发楚楚可怜,她承受这一切,泫然欲泣:沈灼,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只是按照你说的帮你演一场戏,却没想到你心思歹毒,竟然要置我于死地。
墨卿语临死挣扎,反咬一口。她知道在迷踪幻境中发生的一切众人看不见,那她完全可以借助这个时间做点文章。
沈灼被她的无耻震惊道,怒极反笑,没有把墨卿语的垂死挣扎放在眼里。
墨小姐,你还记得四年前,你在秘境中对彤彤说了什么吗?你说我舅舅败给我爹,没能娶到我娘亲,是他不配。你听听这话,你不觉得好笑吗?
沈灼冷冷地嘲讽道,在墨卿语自爆真相后,公输彤的这句话就派上用场。如果是真的沈灼,又怎么说得出让舅舅娶娘亲这种混账话?只有不清楚实情的人,才会把兄妹情谊当成争风吃醋。
你不过是偷来一个气运之子的世界,便自以为掌握了全部。你知道真正的神明是什么样吗?他无情却也慈悲,在方外也在红尘,世人在他眼中不是蝼蚁,而是他守护的生灵。
沈灼这话压低了声音,确保只有墨卿语能够听见。墨卿语自比神明,让他觉得可笑又可悲。她自以为掌握这个世界的规则,只要跟着江凌就能稳赢。
却忘了最重要的一点是尊重秩序,不捣乱。而不是自以为是,肆意破坏。
她摧毁了沈灼,也让江凌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沈灼的话带给了墨卿语极大的震撼,那些古怪的词从沈灼的嘴里说出来时是那么的自然,没有丝毫的别扭之处,仿佛他早就知道这一切,就算墨卿语不说,他也能讲出来。
这种违和又协调的诡异感让墨卿语神色阴沉,心里发凉。
沈灼看出她的惊讶,稍微一想便明白缘由,嗤笑道:你知晓我的过去,礼尚往来,你的过去也在我这里,你猜你还有胜算吗?
沈灼大笑着后退两步,挽了朵剑花收剑,面向众人沉声道:十年前,我因和师尊置气,独自离开遭人夺舍。魂魄离体,朝不保夕,幸得师尊相救,才没有魂飞魄散。十年来,夺舍我的人负尽师恩亲友,在玄门犯下种种罪行。今日我将此人送到尔等面前,该如何抉择是诸位的事,我不会横加干涉。
遭人夺舍后,魂魄的危险可想而知。沈灼不能解释自己穿梭各界,便按照凌霜雪的意思以他为挡箭牌。
众人听见这一句更是沸腾不已,如果墨卿语一个人的说辞还有翻口供的地方,那凌霜雪知情便让众人对这个答案加深信任。
想想凌霜雪这十年来和这几个月的区别对待,确实是厚此薄彼,早有防备。不仅如此,就连时渊夜也是一脸淡定,甚至还能像个没事人一样和白胡子开玩笑。
墨卿语也愣住了,她大概从来没有想过,自己那么早就暴露在凌霜雪眼前。
沈灼瞥了她一眼,越过她,一步一步走向凌霜雪。他离凌霜雪越近,心情就越澎湃,等完全走到凌霜雪面前,他眼底盈着笑意,盛着泪珠。
他看着凌霜雪,嘴角带笑,朗声道:师尊,我回来了。
师尊,我洗刷了自己的冤屈,干干净净,清清白白地回来了。从此以后,我不再背负这十年来的骂名和冤屈,我还是拜入你山门那一年的沈灼。
凌霜雪坐起身,握住沈灼的手,眉眼带笑道:欢迎回来。
第一百五十二章 晋江独发
墨卿语这个变数彻底扰乱了炼药师公会大赛后面的进程,沈灼离开赛台后,一些人的情绪更是直接爆发。已经少有人关心还在迷踪幻境中的人,他们嚷嚷着要解释,要处决墨卿语。
示弱没有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面对众人激昂的情绪,墨卿语理智地闭嘴,这个时候多说多错。只要她还占据这个身份,其他人看不出她被夺舍,她就还有翻盘的机会。
只是凌霜雪不动声色容忍她在眼前蹦跶了十年,这个结果让她也大吃一惊。正常情况下发现沈灼被夺舍,怎么想都该是为沈灼讨个公道,而不是毫无反应。
凌霜雪的这个行为让墨卿语心头不安,她想到自己刚刚夺舍沈灼时的一幕幕,无数的念头在脑海里闪过,或许情况比沈灼说的还要离谱,她见凌霜雪的第一眼,她就被凌霜雪识破了身份。
凌霜雪当日发火不是因为白日沈灼和他发生的争执,而是他看穿了墨卿语的神魂。他那一刻的愤怒是真的,就连杀意也是真的。
只是墨卿语不知道他为什么压下来,没有拆穿,也没有出手,反而维持这样的师徒关系,佯装毫不知情。
他娘的,你们吵来吵去吵出个所以然了吗?一个个都闭嘴少说两句。当年是沈家,现在是墨家,你们是墙头草吗?一点风吹草动就跟着跑。
炼药师公会在白胡子的授意下没有控制场内的局面,还是其他世家势力觉得混乱,听不下去跳出来压下这些乱七八糟的声音。
因是当日和沈灼有过协议的势力之一,郑掌门此刻的心情十分矛盾。钱余死于凌霜雪之手后,他的家族产业很快被一股潜伏在暗地里的力量收走控制,而郑掌门也通过各方消息打探出当年在秘境中的实情。
沈灼的确算计了众人,但他女儿受伤一事和沈灼没有太大的关系,沈灼纯粹是因为无口辩解,白白背了黑锅。
现在真正的沈灼回来了,真相也逐渐揭露在众人眼前。
墨卿语的话对众人而言何尝不是一次巨大的冲击?
过去的十年,是沈灼修为起步的十年,可是却被人白白荒废。从云端直坠地狱,从天骄沦为废物。
沈灼那么骄傲的一个人,这样的打击对他而言何其残忍?但他并没有气馁,也没有被打倒,回到身体不过半年的时间,他便拿回属于他的荣耀。
娇阳不会消失在乌云中,终有一日它会再度突破黑暗,重临人间。
比起其他世家,郑掌门倒是能拉下脸,这会儿出声把那些起哄的人一顿骂,他搓了搓手,对沈灼抱拳道:当年秘境之事我已经查明,我女儿受伤确与沈家无关,只不过当时受人蛊惑,一心想为女儿出口气,便着了旁人的道,误会了沈家。旁的我不敢说,但这份歉意一定会补偿给你们沈家。
当年受人蛊惑的又何止郑掌门你一人?叶澜溪和郑掌门隔空相视,她目光凌冽,神情严肃。
有些事他们夫妻三人早就猜到,但猜到和亲耳听见总有不同。更何况墨卿语一心置沈灼于死地,这无疑是踩了叶澜溪的逆鳞。
沈灼是独子,从小被父母捧在掌心。叶澜溪只要一想到她差一点就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孩子,内心便像被架在火架上一样,备受煎熬。
她也曾想过不再计较四年前的事,但偏偏事与愿违,有些人非得她计较不可。
四年前沈家有口难辨,因为那个顶着我儿子躯壳的人躲起来了,如果不是段家和幻月仙宗出手相助,温如宁据理力争,今日沈家也没有办法站在这里,沈灼亦不能自证清白。夺人肉身本就不被玄门允许,借着肉身犯下罪行更是不可饶恕。我们沈家已经是前车之鉴,墨公子,墨家长老,这个时候你们可不能当哑巴!
叶澜溪话锋一转,矛头直接指向还在思索的墨家。她以沈家为例子,看似为墨家考虑,实际却是把墨家逼入角落,要他们在众人面前做出选择,是保墨卿语,还是放弃墨卿语。
墨家的气氛格外凝重,这样的抉择关乎到墨家今后的立场,墨家家主不在,墨迟笙和墨家长老也不敢轻易下结论。
你们墨家到现在都没一个人说话,这是集体哑巴了不成?还是你们墨家原本就知道这事?赛台上,随着叶澜溪的话落下,越来越多的声音爆发出来。
其中站在沈家这边的势力,一个个都不甘示弱。当年沈家式微,墨家没少落井下石,背后插刀,他们更是扶持起一个丹心宗,处处抢夺沈家商铺。
沈家忍气吞声四年,卷土重来,又岂会轻易翻过?
不过有人帮衬沈家,就有人帮衬墨家。墨家此刻不方便开口,那些附庸他的势力自然要趁此机会表忠心,在墨家面前混个熟脸。
墨卿语还是不是墨卿语都要两说,怎么看墨家也是受害者,你们何必咄咄逼人?
墨家算什么受害者?四年来坐收渔利的受害者吗?王傅舟嗤笑一声,神色不屑道:沈家平白无故蒙冤受屈,也没见你们先给沈家道个歉。这就开始下一个受害者了?
沈家是沈家,墨家是墨家,你怎么可以混为一谈?梅若悔见王傅舟也站了出来,便不在缠着掖着,笑盈盈地接过话。
王傅舟瞥了他一眼,指着赛场上的墨卿语道:怎么?这不是墨家的人?
梅若悔一顿,隐晦地看向墨迟笙。墨家还没有完全表态,他不好越过他们开口。不过就眼前这个局面,他们极有可能要弃车保帅。
丢弃墨卿语这枚棋子,还能博个刚正不阿,大义灭亲的美名。
墨迟笙摇着扇子,目光晦暗不明。比起其他人的怀疑和犹豫,他却可以十分确定眼前这个墨卿语不是他亲妹妹,就凭她当初对凌霜雪和沈灼的算计,那便不是一般人可以想到的角度,除非她经历过。
但是即便确定真相,墨迟笙也不会直接舍弃墨卿语,落井下石。他和墨卿语是有仇怨,这些日子更是不断激化,但这件事不是小小的私人恩怨可以概括,它关系着整个玄门。
救不救墨卿语,墨家的态度很快明确。墨卿语还有利用的价值,即便她不是真的墨小姐,墨家此刻也不能舍弃她。
墨迟笙对墨家长老使了个眼神,这个长老在家中地位不低,有些话他来说比墨迟笙开口要好。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这是当年沈家吃过的亏,但沈家依旧力保沈灼,没想到今日我们墨家也会经历相同的一幕。墨家长老眯着眼,脸上带着和善的笑意,眼神却让人脊骨发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