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5)
顶替沈灼的人拿到了正规合法的手续,身为界神,凌霜雪只能装作不知道。他不会给穿越者提供任何的帮助,也不会干预穿越者造成的局势变化。
但世事无绝对,因为穿越者选定的穿越宿主是不可穿的另一个气运之子,她的成功是系统后台操作失误,并非合理。
不合理下的合理成了造成一切的矛盾,这已经影响到气运之子的发展,凌霜雪需要出面处理,不能袖手旁观。
但在此之前,他还是维持现状,没有出手。并非他对沈灼置之不理,恰恰相反,他是为了沈灼考虑。
顶替沈灼的人影响最明显之处便是沈家的没落,沈灼和沈家此生缘浅,按照原本的发展,沈家在他离开历练之后,会因为各种因素逐渐走下神坛,这是一个不可逆的结局。
但顶替沈灼的人出现的太突兀,以至于沈家的没落是直线下滑,直接导致格局发生转变。
时渊夜此前也问过凌霜雪要不要出手相助,延缓沈家的没落,凌霜雪没有答应。
摆在凌霜雪眼前的是两条路,其一,他出手让沈家依照原本的轨迹走向没落的结局。其二,沈灼归来改写沈家的命运,让沈家从低谷而起,快速跨过这个僵局,走向另一个由沈灼领导的辉煌。
沈灼是沈氏夫妇的独生子,他的存在与否很大程度上影响着沈家的命运。
即便凌霜雪不问世事,久居后山,这笔账他还是会算。他出手和沈灼出手是截然不同的两个结局,他能延缓一时,不能延缓一世。
你别怪为师当初心狠,对你爹娘的境遇不闻不问?
凌霜雪自问自己的处置没有问题,前期的不出手是为了后期能够名正言顺地以此为理由帮助沈灼扭转局面。
但此刻面对刚刚知晓一切的沈灼,他心里第一次有些没底。毕竟站在沈灼的角度,他这十年明知真相却袖手旁观,未免过于冷血。
多个位面的历练让沈灼对于位面一事已经有所了解,最后一个世界遇见的领养人更是只差把答案送到他手上,以至于他此刻对此接收良好。
诚然,凌霜雪作为知情者袖手旁观过于冷酷,但处在他这个位置,又岂能事事随心所欲?规则的束缚不仅仅是穿越者,对于界神也是如此。
若是界神可以随意插手人间事,他和那些穿越者又有什么区别?
我明白师尊的苦衷,多谢师尊把处置这人的机会留给我。我曾经失去的一切,我将会亲手夺回来了。沈灼抬手握拳,仿佛是将晨曦的光芒握在掌间。
他不惧怕失去,也不会一味的想着靠别人获取成功。弱者才会把过错归咎在别人的身上,以此迁怒,甚至自暴自弃。
冒牌货是冲着他来的,这一点毋庸置疑,就算系统当时检测出来,及时做出调整,冒牌货就会罢休吗?不,他不会,他只会继续寻找机会,再次来到这里,摧毁沈灼的人生。
沈灼和他的恩怨,从他产生嫉妒开始,便一发不可收拾。
你失去的一切确实应该夺回来,但顶替你的人你此刻却拿他没有办法。等你历练完成,你可以提出申请去解决。
凌霜雪开口解释,沈灼听了一耳朵,心里顿时疑云密布。
我的历练不是已经完成了吗?而且为什么需要申请我才能解决这场私怨?我和他不能光明正大地进行较量吗?沈灼对这个规矩有点不爽,他受到限制,捣毁他人生的人却安然无恙。
凌霜雪见状,知道他想岔了,抬手招来一袖桃花,引动外间的雪,撑开一条道。他带着沈灼往回走,解释道:你的最后一个任务不是没有结算吗?我这边看到的是任务未完成,你现在依旧处于任务状态。
可我当时死了啊!沈灼一惊,那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死亡,即便闭上眼也能感受到那种窒息的感觉,攥紧他的心脏,让他无法呼吸。
死亡不能评判任务终结,因为被顶替的缘故,你的最后一个任务是穿越回故事本身,即江凌的世界。这是两个世界的任务合二为一了,你需要修正这个世界的故事线。
凌霜雪慢条斯理地替沈灼整理思绪,他在另一个位面的死亡才是任务的开始,他不是以沈灼的身份回到这里,而是以别人的身份回到这里。说起来有点绕,但如果是以另一个位面死亡的身份来分析就简单多了。
他是生活在现代文明的医生,因为意外穿进了沈灼的身体,需要帮沈灼完成沉冤昭雪和重整沈家两个愿望。
沈灼愣住,他以为他回来了,结果却还在任务进行中。系统因为bug太严重无法修复,被提前回收,而现在负责他的人也从系统变成凌霜雪。
这就相当于他回到了最初的故事线,但其他人已经开启下一个故事线了。他落后了一大截,需要拉进度条。
这个故事结束了以后,我还会继续穿吗?沈灼想到另一个更严重的事,他既然没有完全回来,那继续穿越的可能性也很大。
凌霜雪被问住了,沈灼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虽然位面管理局那边通过了他的考核,但毕竟是在任务途中,这个故事算不算最后一个还是未知数。
凌霜雪没有立刻回答,这事儿他也得去问了才知道。
沈灼见状,顿时心里有了猜测,伤心道:师尊,你忍心看我一个人漂泊在外,和爹娘遥遥相隔吗?
你要是不想离开,我可以申请任务终止。凌霜雪见不得沈灼皱眉,宽慰道:尊上是个很讲理的人,倒也不必过于担心。
提到这个尊上,凌霜雪的语气里有着显而易见的钦佩。他对他有种盲目的崇拜,不仅仅是因为这个人改变了他的命运,更是因为这个人对他的偏爱和关怀。
即便凌霜雪素日里恪守礼仪,从不越矩,其他人也清楚他们的关系亦师亦友,格外要好,事事让着凌霜雪三分。
沈灼第一次听见这个词过于陌生,从凌霜雪的态度不难看出是个地位崇高的人物,或许就是位面管理中的老大。
许是凌霜雪不自觉的笑意比这雪色还要晃眼,沈灼有些胸闷,闷声道:师尊很信任他?
他这个人就是如此,让人觉得可信可靠,仿佛只要有他在,一切事情都可以迎刃而解,无需担忧。提到自己钦佩的人,凌霜雪不由地多说了两句。
他和沈灼走过雪地,留下一排清晰的脚印。后面落下的雪来不及覆盖,一个挨着一个,渐入衣摆之下。
等爬上山坡,居高临下,桃花树在雪中独立,那些花瓣纷纷扬扬,在雪中摇曳生辉。
凌霜雪看着断崖云雾渐起,逐渐遮去桃花树,留下白茫茫的一片,仿佛什么也没留下。
天寒地冻,呼出的气很快凝结成白雾。凌霜雪下意识地拢衣,却忘了自己出门时没有带披风。就在他悻悻抽回手时,一件火色的披风落在肩上,掩去一身的寒气,带来舒适和温暖。
凌霜雪抬头,沈灼立在他身侧,眉目清晰俊朗,眸光深邃,藏着星光,璀璨夺目。
那人对师尊而言,一定很特殊吧。凌霜雪提起那人时的信任和松快是沈灼此前没有见过的,他很难想象是何等不同的情感,才会让凌霜雪畅所欲言,毫无顾忌。
凌霜雪笑了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尊上对于每一个人来说都有着截然不同的特殊意义,他们这些人,很大一部分是被他从废墟中救出来,给予新生和光明。
因为曾经真切的失去过,尊上更明白得到的来之不易,他体谅他们每一个人的难处,在不撼动原则的情况下,他对每一个人都很包容。
凌霜雪当日看见沈灼使出乾坤剑法时就料想他和尊上有联系,因为这是尊上自创的剑法,这个位面只有凌霜雪会使。
凌霜雪没有拆穿这一点,就尊上的性子而言,他多半是把当初凌霜雪的话当成了求助,所以在沈灼历练到他的位面时,他直接代为教导,就差手把手教学。
师徒二人回到小院,昨夜造成的一切混乱都已经收拾妥当。
凌霜雪在暖阁坐下,直言要和沈灼一起离开幻月仙宗,前往沈家,所以不准沈灼把他的病情透露出去。
他得了沈灼的修为,今日气色看起来很好,要骗过时渊夜的眼睛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沈灼知道自己说不过他,又因为救治之法暂且没有那么固执,只是问需不需要找时渊夜拿些丹药,以备不时之需。
凌霜雪应了这事,但是却不让沈灼去取,而是让沈灼把娇娇放出来,他让娇娇带信过去。
打发走了娇娇,凌霜雪给自己泡了一杯茶,喝着甜软的茶汤,神色放松。他抬手打落院子里的雪,露出薄冰下娇艳的花。
因为昨夜幽火大闹,倒是让这些雪有了可乘之机,占据了他的院子。
沈灼借口要去收拾东西,准备退出去,凌霜雪适时叫住他。
收拾东西不急在这一时半会,我看今日天色尚早,你去小尖塔楼走一趟,把我的灵石给我带回来。
小尖塔楼开设的宗门大比赌局,因为沈灼的缘故这一次输的人多不胜数。凌霜雪难得凑个热闹,反倒是小赚一笔。
之前沈灼还不觉得异样,这会儿回忆起这事,他不禁有些好奇,凌霜雪算不算作弊?
南山亭,雪色宜人。
沈灼跟着记忆中的路线走进小尖塔楼那条不起眼的巷子,路上明显感觉到周围暗暗打量的视线增多。他不动声色凝聚兽火,既是防备也是警告。
他如今锋芒已露,没必要继续藏着掖着。
大雪并不影响小尖塔楼的生意,但是店里还是只有稀稀疏疏的几个人,没精打采地或躺或坐,看起来就像是没吃饱饭一样。
沈灼走进房间,那些人的眼神亮了一瞬,但很快又暗下去,甚至开始唉声叹气。
沈灼正想找个人问一问,对方对先瞥了他一眼,示意他自己往楼上去。这是早就料到他要来,已经提前打好招呼?
沈灼笑了一下,转身上楼。
雪色遮去阳光,楼上厚厚的帷幔全部撤去,天光落进来,照亮满堂。
许琦靠在窗边,一边抽着烟袋吞云吐雾,一边看向楼下那些鬼鬼祟祟冒头的弟子。神色间尽是鄙夷和冷嘲,看起来是颇为不屑。
小尖塔楼能在南山亭的血雨腥风中杀出一条血路,靠的可不是投机取巧。这次赌局有些人栽了大跟头,就想在他跟前找点不快,还真当他是好脾气?
看来我给许师兄添了不小的麻烦。沈灼自然注意到了这让人不快的气氛,不用想也知道和他脱不了干系。
许琦很快飞过来一记眼刀,冷嘲道: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小尖塔楼开局前,沈灼信誓旦旦能赢,结果是赢了一半,平了一局。丹试因为闻人且的缘故,许琦判断有误,并没有押沈灼,但武试他押了。
我当初怎么就以为闻人且那个傻子是在赌气?许琦有些郁闷,虽然丹试上卧虎藏龙,但闻人且的实力摆在那儿,只要他拿出一半的认真,第一名还不是随随便便到手?
可结果他就是去玩的,他看起来是针对沈灼,实际却是冲着其他人去,让他们不能妨碍沈灼。
不过说到底沈灼自己也够争气,改良版的洗髓丹,时渊夜亲口认证有效,单是这一点就能让他大放异彩,成为炙手可热的炼药师。
你今天来有事?许琦放下烟袋,合上窗户,遮去外面那些探究的视线。
冬日对他而言比夏季舒坦,他和阳光是天生的死对头。现在瞧不见,他可是心情舒畅的很。
我替家师跑个腿,来找许师兄拿钱了。沈灼笑意浅浅,丝毫不觉得自己这话有多踩许琦的痛楚。
许琦回头瞪了他一眼,可是一想到是凌霜雪赢的赌局又不敢不给,他甩出一个储物袋,没好气道:你莫不是和副宗主有了别的交易?
沈灼接过储物袋,放心地揣入怀中,笑道:岂会?要知道在比赛开始之前,我也不过是凭着一腔孤勇,完全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孤勇?许琦冷笑,道:我看是盲目自信,也就曹疯子那蠢货才会无条件地相信你,事后还给你找理由开脱。
一想到曹疯子酒后非要替沈灼给许琦说个理,许琦就一阵头疼,巴不得他醉死算了。
曹师兄的好意我心领了,许师兄的情意我也不会忘。这一次是我失误在前,多有得罪之处,还请许师兄海涵。沈灼抬手抱拳,态度诚恳。
比赛一事固然有着诸多变数,但许琦的信任却没有变过。
许琦侧躺在椅子上,单手托腮,眉眼妩媚又阴冷,像是一条直勾勾盯着人的美人蛇。只差丝丝吐信,杀人于无形。
他对沈灼的诚意没有太大的反应,卷着自己垂下的长发,道:你想让我把这件事翻篇也不是不行,我们做个交易。
沈灼抬头看向许琦,略加思索,道:可以,但不包括给你治病。
许琦微顿,沈灼又道:你的病棘手,是从娘胎里出来的毛病,我也只能用丹药帮你压制,缓解你的痛苦,让你可以不惧阳光,但治愈的可能性很小。
许琦没有说话,他盯着沈灼看了半晌,低声笑了起来,冷嘲道:你失去了一个牵制我的条件,就不怕满盘皆输吗?
许琦在阴暗中不人不鬼活了多年,哪怕沈灼说没有办法痊愈,只能让他不惧阳光,对他而言都是意外之喜,能让他欣喜若狂。
这是一个能给他希望,完全牵制他的机会,可是沈灼从一开始就排除了。他不是不救,而是不愿意拿来做交易。
许琦不觉得感动,反倒是觉得沈灼傻的可以。他是商人,利字当头,情意可不值几个钱。
这是当初玉茯苓的报酬,我只是还没来得及给师兄。沈灼不觉得自己失去了筹码,他原本就没打算用许琦的病来谈判。
胁迫式的利益一开始确实能取得成效,可他要做的不是一次性买卖。许琦这条线用好了也大有裨益,没必要占眼前的便宜。
许琦先是冷笑,可是笑着笑着笑意就僵在脸上。论诚意,沈灼是实打实地放在他面前,就等着他做决定。
你倒是聪明。许琦冷哼一声,有些理解曹疯子为什么极力促成他和沈灼的合作。
小尖塔楼的势力并不仅仅局限于幻月仙宗,在这片大陆上,我们虽然比不得万宝楼的暗楼消息灵通,但在他们之下,我们屈居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许琦对小尖塔楼的实力有着超然的自信,提到这个他也不和沈灼废话,直截了当道:你和万宝楼的烂摊子可没宗门弟子恩怨好解决,段小姐的那张脸因为你全毁,段公子更是和你割袍断义,万宝楼的各个分点前有他亲笔写下的畜生和沈灼不得入内,可见他对你恨之入骨。你想振兴沈家,少不了要各方消息,但万宝楼的暗楼你是指望不上了,小尖塔楼倒是可以借你用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