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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驸马黑化前 第120节

      寺中早安排好了下榻之处,住持亲自带人在山门外相迎。
    正是掌灯时分,远眺只见各峰头灯火渐次亮起,如苍穹之上的浩瀚星海。
    山寺悬空,大佛造像占了半边山壁,洞内凿着无数佛龛,每龛内皆有一尊小佛且供着灯盏,于是大佛便沐浴在万点烛海之中,愈发显得庄严神秘,令人不敢直视。
    龛颔上是各种吉祥纹浮雕,龛座下则是栩栩如生的伎乐人,有弹琵琶者,有横笛当前者,也有击羯鼓者。
    最高处的穹顶雕着一对相向而舞衣带翩跹的飞天,好似巡游九天般!
    穿过石窟大殿,沿着蜿蜒曲折的甬道最后到了后山斋室。
    与灯火辉煌的山前相比,这里便晦暗幽静了不少。
    董飞銮的住处距此有五六里山路,位于一片竹海之中。
    怀真站在楼上推窗而望,依稀能感觉到低回婉转的竹林之风,间或还能听到打闹说笑声,是谢珺和随从们在溪边沐浴。
    怀真抬头看到檐角挂着的灯笼,突然想起他们也许能看到自己,忙闪身退了回去。
    梳洗更衣毕,正欲入睡时便听到了楼梯上的脚步声。
    谢珺推门而入,朗声道:“泱泱,这么早就睡吗?”说罢不由分说拉她起来,“难得出来一次,我带你去逛逛。”
    “这么晚了,去哪里?”怀真面泛狐疑道。
    “去了就知道了。”他神秘兮兮道。
    **
    两人携手出门,穿过横跨于山溪上的曲折木桥往前走了十来丈,前面是一片黑魆魆的巨大山石,绕过山石,眼前豁然开朗。
    赫然只见十来丈高的山壁上凿着两尺见方的小石窟,星罗棋布蔚为壮观。
    怀真骤然间呼吸一窒,神色有些恍惚。
    每座小龛中皆供着一盏石座莲花长明灯,因此面山壁向阴,故而幽冷晦暗,哪怕连灯火都透着一股森然之气。
    “这是?”怀真不禁抓紧了谢珺的手。
    “我方才问过巡逻的小沙弥,说此间供奉的是历代名僧的舍利子,我寻思着这些僧人都是真实存在过的,比没人见过的佛祖更可靠些,真要拜的话,就拜他们。”谢珺神情激动道。
    还不等怀真回过神来,就被他到正前方香案前跪下,双掌合十,神色虔诚肃穆,口唇翕动,不知道念着什么,之后郑重地拜了三拜。
    怀真看得愣住了,只觉得他和自己拜堂时都没这么正经过。
    她一时间心中触动,忙调整思绪,也祈祷了一番。
    谢珺对这里极为好奇,还想游玩一番,却被怀真给拽走了。他满面困惑,追问道:“这么急做什么?”
    “可以去别处看看呀!”怀真若无其事道。
    “你方才求得什么?”他好奇道。
    “河清海晏,时和岁丰。”怀真微笑道:“还有,你我二人能白头偕老。”
    “哼,看来在你心里,我是排在苍生之后的。”他不满道。
    “我们皆是苍生,何来先后之分?若天下动荡民不聊生,咱们又能好到哪里去?去年灾情严重时,你四处奔波救援,回来后都有白头发了。”怀真笑着抚了抚他的鬓发。
    他有些孩子气般低哼了一声,没有做声。
    冷月高悬,路边芳草萋萋虫鸣阵阵,石灯台周围火光幽谧,梦一般轻盈。
    怀真走到桥边时忽然驻足,拉着谢珺去水边青石旁坐下,低头撩着水花道:“你们方才在此沐浴,都不冷吗?”
    “我打小就习惯冷水浴,你要不要试试?很舒服的。”他奸笑着,循循善诱道:“可以舒筋活络强身健体,你试一下就知道了,绝对受益无穷。”
    “我可没疯。”怀真白了他一眼,捡起一枚小石子飞掷了出去。
    “有件事……你恐怕还不知道吧?”谢珺斟酌着道:“听说韩王投靠了燕王。”
    怀真仰头望着高天孤月,闷声道:“有所耳闻,我派人去南阳给康隆送信,让他好好打探一下,看看究竟怎么回事。不过这事若是真的也在情理之中,如今中原形势错综复杂,他势单力薄,总得找个依仗吧!”
    谢珺望着溪水中的月影,轻声道:“泱泱,你本不该陪我屈居在此的,如今去往南阳的路途已通,你若想回去的话,不用顾念我。”
    “这么大度?”怀真极为讶然,半开玩笑道:“那等飞鸾出月子后,我带她和孩子回宛城吧!”
    他立刻就不乐意了,“怎么说风就是雨?我的意思是……怎么着也得等我过完生辰,再顺便把年过完。”
    怀真忍俊不禁,伏在他肩上戳了戳他气鼓鼓的脸蛋,“真是个小气鬼。是你先试探我的,怎么我的回应不如你意,立刻就变脸?”
    他以袖掩面,窘迫道:“你也太不解风情了,就不能说几句好听的哄哄人家嘛!这才新婚多久呀,整天想着抛夫弃家,哪有你这样的人?”
    怀真乐不可支道:“都一年多了还新婚呢?”
    “这么久了?”他放下袖子,挠了挠头道:“我总觉得才过了几天。”
    怀真扳着手指头算了算道:“今年从三月间到现在,我们差不多日夜形影不离,你还没觉得腻?”
    “莫非你对我腻味了?”谢珺心生警觉,反问道。
    “哪里哪里,”怀真矢口否认,将他宽大的手掌抱到怀里,甜甜笑道:“我只要和你在一起,便会觉得无比心安,什么都不愿想。”
    他垮下脸道:“吕朝隐那个狗贼总想撺掇着你回南阳,你必然是心动了,否则怎么我一提,你就高兴得不行。”
    “南阳肯定是要回的,这我也不能骗你呀,但不是现在,你就别胡思乱想了,”怀真吻了吻他的手背,柔声道:“珍惜当下吧!”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听着潮水般回荡的山风,直至睡意袭来,这才往回走去。
    **
    婴孩已经二十天了,裹在红罗襁褓中,皮肤水嫩,五官还未长开,却依稀能辨出和董飞銮相似的机灵劲儿。
    怀真从乳母手中接过,爱不释手地抱玩了半天,才想起来谢珺在外间等着,忙跟董飞銮招呼了一声,抱出去给他瞧了。
    谢珺正等地心焦时,听到了怀真的脚步声。
    “我刚才净顾着和她们说话,都忘了你还等着呢!快来看,多可爱的小宝贝。”她轻手轻脚地走过来道。
    谢珺惊喜地凑过去瞧,越瞧越喜欢,跃跃欲试道:“我能抱抱吗?”
    怀真忙摇头,压低声音道:“不行,太软了,你不会抱的。”
    谢珺大气也不敢出,跟过来跟过去,突然想起了什么,忙去案几上拿来一堆亮闪闪的饰物,什么金镶玉寄名锁、亮银龙凤镯、平安符、辟邪环、八宝璎珞圈等,闹着要给他戴。
    怀真只得将襁褓轻轻放在窗前矮塌上,嘱咐他不许乱动,先去用温水洗了手,这才过来解开襁褓,将婴儿的小手拿了出来,哭笑不得道:“这么小,戴不了的。”
    “那怎么办?”谢珺想去摸摸那蜷曲的小手指,被怀真给挡住了,嗔道:“你的手脏死了,先去洗了再来摸他,不然会生病的。”
    “我瞧着他虎头虎脑的,哪有你说的这样脆弱?”他犯懒不想动,主要是有点舍不得离开。
    “小婴儿本来就很脆弱,慎重点也不是坏事。”怀真推了他一把道:“快去,洗干净点再来。”
    谢珺只得悻悻离去,片刻之后兴奋地跑了回来,正欲开口发现有人,只得让到了一边。
    怀真正弯身在那换尿布,婴儿已经醒了,半睁着一双黑葡萄般的眼睛,茫然地望着周围的一切。
    乳母从旁协助,惊讶道:“殿下从未做过这些,为何如此娴熟?”
    怀真笑着道:“我悟性好,看一遍就会了。”
    乳母赞不绝口,连番夸她将来定会是个好母亲,怀真笑而不语,示意她将换下来的尿布等物拿出去。
    乳母走后,谢珺才踱过来,蹲在榻前问道:“我刚才漱口了,能亲一下吗?”
    怀真系好襁褓,小声道:“亲亲额头可以。”
    谢珺有些紧张,凑过去掀起小帽一角,拨开绒绒的胎发,在婴儿额头轻吻了一下,感慨道:“他好乖呀,我从没和小孩子这样亲近过。”
    “感觉如何?”怀真好奇地追问道。
    “好神奇,”他捧起婴儿的小手,爱怜地在颊边蹭了蹭,柔声道:“不敢想象,这样一个小东西,将来会长得和我们一样大。”
    怀真忍俊不禁,在他额头轻点了一下道:“二十多年前,你也是这样小。”
    谢珺不由得沉默了,神色间有些失落。
    怀真将婴儿重新抱起,让他的头依在肩头,轻轻拍抚着,瞥了他一眼道:“想家了?还是想你母亲了?”
    他摇头否认,“没有,十年前可能会想那些有的没的,现在不会了。”
    第118章 .长怀你一点儿都不记得吗?
    丹枫万叶碧云边,黄花千点幽岩下。已喜佳辰,更怜清夜,一轮明月林梢挂。1须弥山中景色优美气候宜人,就连谢珺那样的人也有些沉醉其中不愿归去。
    他学会抱孩子之后,便舍不得撒手了。两人当晚就留宿在东厢,与乳母仅一屋之隔。
    怀真从旁等着,待乳母喂好奶哄睡以后,就把孩子抱到自己房间了,答应等他夜间饿醒后就还回来。
    谢珺怕孩子受凉,特意将门窗紧闭,等她一上榻便拉好帘幔,伏过去仔细端详着,小声道:“这么早就睡了?”
    “月子里的婴儿,每日里除了喝奶就是睡觉。”怀真爬进去躺下,轻声解释道。
    “有名字吗?”谢珺问道。
    怀真道:“大名叫贞吉,出自《周易·履》九二:履道坦坦,幽人贞吉。”
    “好名字,谁取得?”谢珺讶异道。
    “听说是跟山中的得道高僧求来的名字,能不好吗?”怀真支着头,举手为婴儿挡住了照到眼前的光晕。
    谢珺起身灭了灯,摸黑正欲回来,却听怀真焦急道:“别呀,帐中黑乎乎的,万一咱们睡着了压到他怎么办?”
    谢珺只得重新掌灯,钻进被窝后才发现怀真将婴儿的帽沿往下拉了拉,遮住了眼睛。
    “你这么瞎摆弄,把他惊醒了怎么办?”谢珺小声责怪道。
    “他睡得很香,乳母说除非肚子饿或者拉了尿了,否则才不会醒呢!”怀真笃定道。
    “那就好,我还怕他突然醒来,看到咱俩是生面孔会哭闹呢!”谢珺说着凑过去嗅了嗅,满脸新奇道:“泱泱,你快闻闻,小婴儿都这么香吗?”
    怀真贴了贴婴儿香软的小脸,柔声道:“那是奶香味,他这个年龄吃不了五谷杂粮,又时常擦洗,身上肯定是香喷喷的。”
    谢珺把手从被窝里伸过去推了推她,急切地问道:“商量的怎么样了?”
    怀真为难道:“我实在不好开口,你是没看见,飞鸾为了生孩子变胖了许多,整日里郁郁寡欢,我哪里敢提这个呀!还是过些天,等她身体恢复,心情大好之后,我再旁敲侧击问一下,看她如何打算的。”
    谢珺有些失望,趴伏在枕上叹了口气。
    怀真轻轻踢了他一脚,没好气道:“你就是叶公好龙,真要是把孩子给你养,难道你能整日带着?到最后还不是我和乳母看护?你也就回来逗弄两下,他不稀罕这种爹。”
    谢珺无话可说,蹬了蹬腿闷声道:“那我是个男人,难不成整日呆在屋里带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