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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驸马黑化前 第115节

      不会有错的,崔易看到他卯时离开的。
    谢珺脸色蓦地发白,连嘴唇也变得毫无血色,“我……几时来的?”
    怀真想了想道:“约摸亥时三刻。”
    “前些日子和突厥打了场硬仗,后来又连日操练,昨晚实在困顿不堪,戌时刚过就睡着了,一觉就睡到了大天亮,哪有功夫过来?”他声音微颤,骇然道。
    怀真听得心底发毛,双手抱肩瑟缩了一下,满腹狐疑地望着他。
    谢珺见她不像是开玩笑,额上不由得渗出了冷汗。
    怀真突然回身,招手唤来一名侍婢,命她去请随行御医。
    谢珺立刻神色大变,警觉道:“泱泱,你做什么?”
    怀真认真道:“你有点不对劲,让御医瞧瞧吧!”
    “我哪有不对劲?你别乱讲,我好着呢!”他神情激动,作势欲走。
    怀真大吃一惊,忙拉住他手臂道:“喝醉酒的人通常会大喊着我没醉,谁会承认自己醉了?三郎,不要讳疾忌医,看一下又怎样?”
    “泱泱,我真的没病,你别逼我。”他如临大敌,扳开她的手,眼中满是惶恐。
    “我没说你有病,”他的反应太激烈,让怀真大感意外,为了缓解他的情绪,忙安抚道:“想来是最近太过劳累,所以有些健忘,就让御医给把把脉,开几服药,总归没有坏处吧?”
    他顿了一下,神色有些和缓,态度立刻大变,“想起来了,我昨晚是来过,刚才一时情急给忘了……”
    “你来时我在做甚?”这样拙劣的演技,哪里骗得过怀真,她反口一问,他立刻哑口无言。
    **
    婢女带着御医还未进院子,就看到谢珺风风火火奔了出来,怀真正在后面又喊又追。
    两人忙让到一边,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前一后跑了出去。
    “这……不像是有病的样子啊?”御医望着他们的背影,喃喃道。
    “来都来了,您还是先进去坐吧!”婢女可不敢擅作主张让他走,万一待会儿那两人又回来了呢!
    行馆并不大,也就是三个院子十几间房,可是怀真竟把人跟丢了,一时间无比沮丧。
    谢珺正躲在随从们歇脚的跨院中,等了一盏茶的功夫也没见怀真找过来,正欲吩咐大家悄悄溜走时,就见一个仆役匆匆奔了进来,压低声音道:“大人,长公主把您的坐骑给拐走了。”
    众人齐齐傻眼,谢珺也是目瞪口呆,不敢置信道:“我的马……没抗拒?就……跟她走了?”
    追随多年相依为命的老伙伴,就这么随随便便被人拐走了?平日喂养的小厮都不敢碰它,脾气比主人还大,今儿怎么就没有原则了?
    仆役如实道:“小的看着挺乖的,驮着长公主往西边山坡上去了。”
    随从们皆大惊失色,窗下坐着说笑的、屋角围在一起吃东西的甚至门口磨刀弛弓2的齐齐停了下来。
    “主君,殿下好端端怎么会去西坡?您还是去瞧瞧吧!万一……”身后的少年急赤白脸,冲出来道。
    “万一西坡埋伏的暗哨不认识,伤到殿下可如何是好?”另一个稍微年长的汉子突然打断道。
    其他人有的沉默,有的焦急,有的围上来请他拿主意。
    “我去看看,你们暂留行馆,莫要轻举妄动。”谢珺吩咐了一声,转身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刘哥,你为何不让我把话说完?”方才那少年愤愤道:“殿下到底是朝廷的人,就算他们是夫妻,可主君该防也得防着。朝廷的人,没有一个安好心的。”
    “呦,就你能,人家的家事轮得到你管?”中年男子没好气道。
    “这可不是家事了,突厥蛮子走投无路为何敢向殿下求援?而殿下收到信后立刻就动身过来,你敢说这其中没猫腻?咱俩可是亲眼看到那猪油蒙了心的王八蛋把突厥蛮子的信送到了鹑觚行馆……”
    “你以为主君不知道?”中年男子赏了他一个爆栗,“是他派咱俩盯着那吃里扒外的兔崽子,也是他将人秘密转移至西坡的,他心思缜密,一百个你加起来也猜不透。刚要不是我拦着,你一旦说出了猜疑殿下的话,此刻还能站在这里?人家是两口子,你只是个投奔他的故人之后,孰轻孰重?”
    少年揉着脑袋,脸庞涨地通红,“我对主君一片忠心,天日可鉴,他不会赶我走的。”
    门口磨刀的汉子回头道:“你去军中问问,如今追随主君的谁不是忠心耿耿?他留你在身边,并非你有过人之处,而是念在你祖父黄公的份上。”
    “我……”少年顿时面红耳赤,辩驳道:“主君说过我聪明颖悟脑子灵光,还说要培养我做他的主簿。”
    屋中响起一阵哄笑声。
    “你做主簿的话,那他这辈子撑死也就是个郡守,再别想进步了,哈哈哈哈……”
    “小黄啊,你还是再多读几本书吧!俺是个粗人,也知道汉高祖白登之围是怎么脱身的,自古以来,什么风最可怕?不就是枕头风嘛!你作为名士之后,光凭阿史德木措向长公主求援便疑心长公主通敌,将来说不定把我们也要猜疑个遍。”
    “人家是两口子,众所周知,咱们主君惧内,什么都听长公主的。要地给地,要兵给兵,人家还没要呢,就上赶着把剑给献上去了。突厥人想脱身,从他身上找不着破绽,只能去找他老婆,这么简单的道理,你怎么就看不出来?”
    “老刘,别跟这混小子废话了,他还没成亲,也没碰过女人,哪里知道两口子有多亲?那可是盖一床被子睡觉的。”
    “兴许还要脱了衣裳搂着呢!”
    “可不止搂着,还……”
    “都是读过圣贤书的人,少说点浑话吧!”窗下传来冷肃威严的声音。
    一个神情阴郁五官冷峻的青年不耐烦地扫视着众人,正是安定郡长史魏简。
    他一开口,大家便都停止了嬉闹。
    第113章 .祖宗你把我当什么?
    话说怀真跑出行馆,看到谢珺的青骢马还系在拴马桩上,便知他是故意藏起来了,多半就在部众们休息的小跨院。
    她到底顾忌着身份,不好随便闯入一堆男人窝中,便把他的坐骑惊风给拐走了。
    承安二十一年秋,卫尉卿秦默命四名属官做她的私人教习,虽只学了短短几个月,但却终身受益。
    尤其是教她马术的符愿,若非他心无旁骛倾囊相授,她绝不会有后来的水平。
    萧祁是最会偷奸耍滑,除了陪她东拉西扯,几乎没教过什么有用的东西。
    陆琨倒是实诚,想教她剑法,奈何她并无根基,所以只学得招式并未得精髓。
    谢珺是教她箭术的,虽兢兢业业,可他太拘谨了。
    但凡有点儿肢体接触就面红耳赤心跳如雷,当时她个头刚到他胸口,两人贴的近时偏过头就能听到‘噗通噗通’的声音。
    那会儿惊风才四岁,还未上过战场,常和她的矮脚桃花马一起玩,如今她的坐骑早不知道换了多少……
    怀真信马由缰,朝着西边斜坡上踱去。
    瞧见那边山花烂漫浅草如茵,遂摸了摸惊风的头,俯在下身柔声道:“谢珺是个笨蛋,咱们不和他玩,去那边吧,我摘花给你戴,你一定是整个栒邑最英武神俊的马。”
    谢珺追过来的时候,怀真正给惊风编辫子,一人一马缓缓行着,离暗哨还有四五里。
    “你找我就行了,何必把惊风给带走?”他慢悠悠跟上来道。
    “守株待兔呀,”怀真头也不回道:“没了它你寸步难行,可不得费心找过来?”
    “真佩服你的心思和胆量,惊风如今脾性暴烈不比当年,你也不怕它狂性突发辖制不住?”他走上来,侧头笑望着她。
    “我不做没把握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对了三郎,我想明白了,知道你为何不敢让御医把脉,”她转过头,眼中露出狡黠一笑,“怕他诊出你身体有恙,便将我们婚后无子的责任归咎到你身上。”
    她此番出京,宫中派了两名御医随行。
    一人擅长女科及孕产相关,另一人专治肾虚脾弱肝郁气滞等,原想着让她成亲后立刻给崔家生个嫡长孙,妄图以此来修复朝廷和庆阳崔氏之间的裂痕。
    结果中途生变,她嫁给了谢珺。
    两名御医便降格成了看外伤及杂病的普通医官,不能发挥特长,心中颇不服气。
    俩人没少拐弯抹角地暗示怀真,说想找机会给谢珺好好瞧瞧,若有什么问题趁年轻尽早调理。他们常给怀真看诊请脉,知道她玉体康健血气充盈,自不会怀疑她有问题。
    陪嫁的几名女官也没少‘关心’她的闺中秘事,在她们看来,俩人似乎都无不足之症,为何婚后数月却始终不见喜讯?怀真对此只得搪塞。
    “不是……是,是这个原因,”谢珺下意识否认,却又觉得她这样误会挺正常,便又改口,顺着她的话无奈道:“那你还逼我?到时候他当面说出来,我的脸往哪里放?有哪个男人能丢得起这种面子?”
    怀真莞尔一笑,张开双臂撒娇道:“我要下去。”
    “好,你别再让我看御医了,行吗?”他走过去将他抱了下来。
    怀真落下地后却不愿撒手,搂着他的腰道:“放心啦,我不会让你背黑锅的,大不了让他也给我把脉。”
    谢珺猛地一震,不由神色大变,骇然道:“你、你做什么了?”
    “你做什么了,我就做什么了,”她有点心虚,但这种事总得说的越清楚越好,只得低声道:“三郎,我们这辈子真的不会有孩子的。”
    上个月谢珺离开高平后,董飞鸾的药便配好了。
    怀真正好得知王嬍婚后也曾设法避孕,遂从她手中觅得配方,着人好生对比鉴别后,调配了最适宜最温和的新方子。
    她心里清楚,包括谢珺在内,所有人都不会理解她的行为。
    可那又如何?她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她爱自己的性命胜过一切,绝不会重蹈前世覆辙。
    只是理智归理智,情感上她依然会觉得抱歉。
    “你何必糟践自己的身子?我答应过的事,就绝不会食言。我们成婚前就说好了,我怎么可能会让你……”他既震惊又心痛,声音里也有着难以掩饰的遗憾失望,便不敢再说下去,怕她听出端倪。
    “你仍抱有希望,对不对?”怀真哪里会不明白,轻叹道:“我只是想以此来表明我的决绝之意,让你知道我心如磐石不会更改。三郎,我不能给你一丝希望,否则总有一天,你的失望会化作怨气,你会恨我的。”
    她一针见血,戳破了他最隐秘的心事——他的确抱有一丝希望。
    他想等着她有一天回心转意,然后他们孕育一个孩子,一起抚养长大,弥补前世的遗憾。
    他依稀记得他们有过一个孩子,可仅仅只是知道,其他一切都没有印象。
    即便没有虚幻飘渺的过往,他也想和她像寻常夫妻般拥有自己的儿女。
    如今,这丝希望被她残忍地掐灭了。
    他一时失了方寸,思绪紊乱耳鸣阵阵,脑中似有什么东西突突狂跳,叫嚣着想破颅而出,他急喘了口气,抬手紧紧按住了。
    怀真看到他伤心无措的样子,心里倍加怜惜,不由得抱紧了。
    他却赌气般挣开她的手臂,低头默默往前走去。
    怀真忙牵着惊风跟着,虽心急如焚,却只能强作镇定。
    两人一前一后,徐徐行了三四里多,前方山道口有一株伞盖般的老梧桐。他顿住脚步,抱膝坐在树下发呆。
    怀真走得口干舌燥,看到马鞍下挂着的水囊,忙摘下来,晃了晃却发现是空的。
    她想着正好趁机打破沉默,便拎过去好声好气问道:“三郎,没水了,怎么办呀?”
    他抱膝坐着闷声不语,只低头盯着自己交握的双手。
    怀真知道他性格本就如此,估计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又见周围风景秀美,不远处便有山林,又见绿意盈盈生机盎然,想着应该也会有山泉清溪,不如自己去找一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