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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了口:“小郎君。”
她唤得很轻,还因染了风寒而带着些许鼻音,听上去娇柔温软。直待看见牧怀之抬首,她才接上下句:“你哪里来这样多的时间,能学那么多东西?”
牧怀之手腕一顿,连头也未抬:“入夜不寝便是。”
入夜不寝?那就是说,他大半夜的不睡觉,光在学习了?
陆齐光精神一凛:镇国公果然虎父无犬子,牧怀之原是个闻鸡起舞的努力之人。
可转瞬之间,她又拧蹙眉头:“这样不好。”
陆齐光想,牧怀之定是对自己要求太高了。
这与她的人生信条不同。她一向认为,哪怕是如她一般生来便受到规制的王室,也不必事事都做到最好。于是,她从来不碰那些琴棋书画,偏要做个逍遥、自在、快活的人。
若非她上一世折辱而死,这一世,她也只想简单、幸福地生活下去。
所以,牧怀之又何必这样累呢?
“你应当见过我幼弟的。”她想劝诫牧怀之注意身体,便拿敏昭仪的幼子举起例子来,“他小时不爱睡觉,如今长到八九岁了,还那样瘦小。”
陆齐光一壁说着,一壁将手臂搭在一起。
向着牧怀之的方向,她微微倾过身去,认真道:“人活着,图个乐。你没必要这样。”
不知陆齐光的言语起了多少作用,牧怀之慢慢停了手。
他抬头,眼眸与陆齐光的双眼撞上,微微弯出一道月似的弧。
陆齐光似乎听到他笑了一声。
牧怀之好像早就知道她会这样说,口吻了然:“知道了。”
他没在这话题上多作停留,只勾了勾指尖,示意陆齐光展平五指:“请。”
对于牧怀之的了然,陆齐光有些不满,小声嘟囔:“我还没说完呢。”
纵如此,她仍是伸颈看了一眼玉钵。
那凤仙花瓣已被牧怀之碾成花泥,正凄凄惨惨地躺在里头,待君采撷。
用这泥糊般的花瓣汁水,当真能染出艳丽好看的指甲吗?
陆齐光一时按捺不住此间的期待,便也不再纠缠、将方才的话题抛在后头,向着牧怀之伸出一只手,指尖柔柔向下垂着,袒露手背一片羊脂似的雪肤。
突然之间,一个念头自她脑中蹦了出来:表现得太期待,会显得她没见识吗?
不,重点不是会不会显得她没见识,而是——牧怀之会因此而看轻她吗?
她心下一时没底,微微地红了脸,低下目光,藏起眸中星点的雀跃。
陆齐光此前从未发觉:她开始在意起他对她的看法来了。
牧怀之轻轻托起了她的手掌。
他还戴着手套。她的指腹接触到一片皮革。
紧接着,陆齐光感觉到了些微的凉意,还有隐隐约约的痒。
牧怀之正用小瓷勺,将暖橙色的瓣泥点点沾到陆齐光的指甲上。他与她的手离得很近,呼吸落在她的手指,动作极其小心谨慎,像是在精雕细琢。
可惜的是,效果并不太乐观。
大抵是那副手套很碍事,牧怀之的动作虽然熟稔,却不太细致、有些笨拙。
“啪嗒。”
皮革太滑了。
牧怀之甚至没能握住瓷勺。
空气一时陷入尴尬的沉默。
陆齐光也意识到了产生问题的原因。
她盯着那副手套,打量上面暗色的纹路:“你冷吗?”
他应是不冷的。陆齐光想。如今正是七夕呢。
“要不然,把它脱了吧。”她用另一只闲置的手,轻轻点了点手套。
牧怀之没有回答。
不知为何,他的眼神有些闪躲。
可他终归没有拒绝陆齐光的提议。
慢慢地,他抽回双手,将套在上头的手套褪了下来。
露出了十根手指头。
指尖通红。
陆齐光愣住了。
她的视线不可置信地落往牧怀之的手指。
牧怀之的手,分明是好看的。
他指骨分明、线条修长,指甲圆钝,手背肌肤薄而透,隐约可见血管。
如今,他指尖乃至第一枚指节全是红的,看上去就像在石榴汁里泡过七日七夜。
陆齐光几乎想捧住牧怀之的手。
可几点花泥还糊在她的指甲,她不敢动,生怕它们也掉到桌上。
她知道为什么牧怀之会对染指甲这件事如此熟稔了。
她也知道为什么牧怀之不愿摘下手套了。
陆齐光动了动嘴唇,却没发出声音。
她好像连呼吸也有些艰涩,抬起头,想看看牧怀之的脸。
可牧怀之低着头,避开了与她的对视。
“你……”陆齐光好像喃喃自语般,念出了他的名字,“牧怀之啊……”
她蜷起了之前垂下的、还沾着花泥的手指,凤仙花糊进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