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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养小青梅 第27节

      谢翼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很平静,眼眸里关怀备至,似乎真的对她感到关心。
    沈芷荷忽然眉头微蹙,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天色晚了,快回家吧。”谢翼没有回应她的话,而是又一次重复,叹了口气:“你是女孩子,这么晚了在外面不好。”
    沈芷荷闻言怔住,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泪水在眼眸里打转,却死死地咬住下唇:“好……我知道了……”
    看着她失魂落魄地离开,背影很是落寞,谢翼也不由得拧了下眉,但只是一瞬间,他就转过了身,关上门进屋。
    屋里,林氏已经吃完饭回了房,枝枝一个人在饭桌前漫不经心地舀着汤喝,眼神不自觉往门外瞟几眼。
    直到看见谢翼进来,枝枝才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安静地吃饭。
    谢翼进来看到枝枝,他愣了愣,而后清咳两声,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下。
    “那个……”谢翼状若不经意,跟她道:“沈……沈姑娘,她已经走了。”
    枝枝抬眸看他一眼,有些不好意思道:“你跟我解释做什么。”
    嘴上虽然如此说,但听见谢翼的话,她还是松了一口气。
    谢翼摸了摸鼻子,只好又找着话题,“你昨晚还没给我量尺寸呢,一会儿再量一下?”
    “我已经找林姨问过了。”
    “她那个不准。”谢翼不满道:“我这段日子又长高了不少,蹿了个,不信你再量量?”
    枝枝斜睨他一眼,对面少年说得正经,她明明知道他是说着玩的,可还是忍不住放下碗起了身,进屋找绣尺。
    “那你等等。”
    *
    天色完全暗下来,街上行人渐渐减少,呼哧呼哧地刮起了风,落叶在晚风中打转,似乎有一场大雨将至。
    沈芷荷一个人浑浑噩噩地走在街上,泪痕淌在脸颊上未干,喉咙间断断续续地抽噎着,整一个失意落魄的女子形象。
    她其实在来之前就预料到这个情况的,只是当亲自面对结果时,还是觉得十分心碎。
    女孩柔柔弱弱地抽泣着,对面走来了两个穿着不三不四的男子,看着沈芷荷的眼里起了异样。
    两人对视一眼过后,上来对她吊儿郎当道:“哟,小姑娘,哭什么呢,跟哥哥们说说?”
    两人态度明显不正经,沈芷荷颤抖了一下,抱紧了自己,对二人充满了警惕。
    她并没有搭理这两个男人,可他们却步步紧逼上来,沈芷荷退无可退,目光顿时绝望起来。
    赌坊门口,贺闻天刚赌了几把出来,赢了些银子,心情还不错,他漫步吹着口哨走了两步,忽然发现前面两个男人正围攻着一个柔弱的女孩。
    贺闻天的脚步顿时停滞了,下意识想上去阻拦,可又忽然想起前一段时间,也是同样的情况,他将人家打了个重伤,家里赔了对方很多银子,被父亲骂了个半死,还在书院里被沈之恒狠狠嘲笑。
    所以这一次又碰见这种情况,他明显犹豫了一下。
    贺闻天想装作没看见转身离开,却忽然听见女孩不可抑制的哭泣声,细碎低微得让人心疼。
    他瞬间就忍不住了,冲上去揍了两人一拳,怒道:“欺负弱女算什么出息,都给老子滚!”
    这两个风流男子也不是什么硬气的主儿,本就是看沈芷荷软弱才上去的,这下子碰见了贺闻天这个强势的,也瞬间熄了火落荒而逃。
    贺闻天这才看向眼前的姑娘,她一张脸哭得梨花带雨,几乎都快看不清容貌,他只好掏出自己的帕子给她,“姑娘,擦擦吧。”
    沈芷荷低着头接过帕子道了谢,待擦干了泪痕才,抬起头望向贺闻天。
    贺闻天顿时僵在原地,不敢置信道:“小白脸?”
    沈芷荷也没想到救自己的人会是她一直讨厌的二世祖,想起自己之前还总是处处讽刺他,她自嘲地笑了笑,道了声谢就默默转身离开。
    贺闻天愣在原地又惊又迷,眼看着沈芷荷一个人越走越远,背影行走在夜色中孤苦无依,他终究是没忍住追了上去。
    “哎小白脸,你等等我送你回去。”
    第三十章 表妹
    佑元年八月,布政司在南北两直隶举行三年一次的乡试,举朝秀才和监生参加比试。
    同年九月,桂花飘香,乡试放榜,又是几家欢喜几家愁,除了榜上中举之人外,世人关注最多的,便是这乡试中举的解元了。
    解元就是中举人之中的第一名,众多考生中,中举已经十分艰难不易,若是考中解元,那可算得上是万里挑一了。
    北直隶的解元最先放出来,令人惊讶的是,他并不是哪家书院寒窗苦读多年的学子,而是这京城之中,早已颇负盛名的都御史温大人的嫡子温映寒。
    温公子未及弱冠,又貌比潘安,他明明身份尊贵,却不想靠父亲的荫蔽,而是和所有的学子一般,亲自下场考试。
    这一考,就考了个解元。
    温公子这下名声更是大燥,家世容貌和才华都兼具的他,在京城一时备受欢迎。
    而南直隶的乡试解元,更是让人惊讶。这位解元出身寒门,却也是少年学子,天赋异禀,初次下场就中举,且听说他两年前还是当地的小三元,才华一点不逊色于京城温公子。
    这些传闻给这位南直隶的少年解元染上了一层神秘色彩,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人士纷纷开始打听这位谢解元的事迹,而在当地的东吴县,百姓已经疯狂了。
    这座偏远小城,从未出现过解元,更何况还是少年解元,两年前谢翼的少年小三元已经引起过一场热议,而这一次,无疑比上一次更加腥风血雨。
    谢翼这个名字已经在东吴县出名,县里的远近疏亲都纷纷登门向谢家贺喜,看着少年前途大好,更有甚者已经开始想着和谢家攀关系结姻亲了。
    林氏一方面为儿子的好成绩而欣喜,但也忍不住开始隐隐担忧,儿子现在在县里掀起这么大的波澜,想必县令一定知道他们娘俩的存在了,往后就算是想躲,也无处可避了。
    但如今好歹也算是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百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县令就算是想明里暗里做些手脚,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林氏在忧虑之中稍稍宽心了些,更是决定以后要打起十二万分的注意。
    话说回来,儿子这次的成绩可喜可贺,中举之后也算是得偿所愿,该庆祝的还是要庆祝,林氏便做主在自家的院子里设了几桌宴,邀请了县里关系亲近的人家,以做庆贺。
    林氏设宴是为了庆儿子中举,可来赴宴的人却大多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人人举杯向林氏表示庆祝,却若有似无地问些谢翼的问题,诸如他贵庚几何,可有婚配之类。
    林氏当然知晓这些人是意下如何,只是她也没多抗拒,毕竟如今儿子年岁也不小了,从前怕耽误学业没考虑这些,如今已然中举,也算学业有成,成家之事是该计划起来了。
    林氏一边应和着宴席上的各家夫人小姐,一边也悄悄打探着对方女子的身份,心下不禁开始比较起来,柳家的长女温柔贤惠,魏家的幺女娇俏动人,似乎都不错……
    她完全没有注意到,身旁的谢翼已经沉下一张脸,全程半句话不说,冷冷地瞥着对面不断给自己暗送秋波的女子。
    真烦。
    谢翼不耐地转过眼神,用余光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坐在桌角的小丫头。
    枝枝木着一张脸默默扒饭,脸色面无表情,似乎没感受到桌上这热火朝天的动静似的,全程置身事外。
    谢翼更烦了。
    他放下酒杯,微不可察地打了个酒嗝,脸色渐渐变得醉眼迷蒙起来。
    林氏随意往他这里扫了一眼,突然看到他这副醉醺醺的模样,吓了一跳:“你这孩子,喝这么多干什么呀,都醉成这样了。”
    她说着赶紧催促道:“快别喝了,进屋休息去。”
    她看着谢翼摇摇晃晃地站起了身,转身时还踉跄了一下,林氏连连皱眉:“真是醉得不轻。”
    她见状打算上前搀扶一把谢翼,谢翼却醉醺醺道:“娘你腿脚不好,让……枝枝扶我进去吧。”
    林氏一愣,动作僵了一下,回头看一眼枝枝。
    “好吧,枝枝扶你哥进去休息。”
    枝枝整个人游离在宴席之外,听见这句话像是才回过了神,默默放下手里的碗筷,小跑着上去扶在谢翼的腋下。
    少年的身体紧贴着她,满身的醉意袭来,两人就这么搀扶着进了屋。
    屋外的宴席之上,宾客并没有感到奇怪,反而还笑着同林氏唠嗑道:“谢公子这是春风得意,贪杯了些也是难免的。”
    “谢公子也是孝顺,心疼您腿脚不好。”
    “谢公子同谢姑娘的兄妹感情真好。”
    *
    屋内,枝枝紧紧扶着谢翼的胳膊,一步一步挪到了塌前,然后打算将他直接扔在床上。
    可少年的身体重量却突然加重,一下子倾在她身上,枝枝没站稳承受住,两人同时跌倒在床榻之上。
    扑通、扑通、扑通。
    室外的宴席喧闹,室内的静谧一片,枝枝甚至都能听见自己加快的心跳声,她睁大眼眸,看着谢翼的面容放大般的出现在她眼前。
    谢翼的身子紧压在上,她觉得呼吸都被困得艰难了些,胸口不住地起伏着,蹙眉眼看眼前距离极近的人,她都能清楚地看到他薄如蝉翼的眼睫,和深邃映着她的瞳眸。
    谢翼的目光紧紧定固住她,眼里幽深不见底,喝过酒的嗓子哑得低迷:“……你方才为什么不说话?”
    “说……说什么?”枝枝蹙眉迷茫,猜测道:“恭贺你高中?”
    “不是这个。”谢翼面色阴沉,目光狠狠地盯着她:“方才柳家人魏家人在外面聊得那么热闹,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他幽暗的眼眸之中闪着异样的光,枝枝轻轻颤栗,察觉到似乎有什么事情朝着不可预料的方向发展去了。她用力撑身而起,将禁锢住她的少年推开,皱眉道:“你喝多了谢翼。”
    连声哥哥都没敢叫,枝枝从床上起身便跑了出去,慌乱得像是身后有人追赶似的。
    室内恢复了平静,谢翼翻身躺在床上出神地望着承尘,面色醉红褪去,眸中一片清明。
    *
    这日之后,两人之间的气氛突然变得微妙起来,枝枝避免再想起他那日的异样之举,只当他是喝醉了没意识,而谢翼也不再多言什么。
    直到几日后,谢家突然出现两位不速之客。
    穿着青灰粗布衣衫的妇人和头戴锥帽的女子上门,林氏这才认出来,这是她多年未见的弟媳冯氏和侄女楚楚。
    林家远居淮南,两家人有十多年都未曾相见了,林氏虽然不知她们这次前来所为何事,却也热切地招待了她们。
    冯氏一进来就看见谢翼,跟林氏止不住地赞叹着:“这就是咱们阿翼吧,都长这么大了,上一次见还是五六岁的时候呢……”
    “听说阿翼现在有出息了,乡试还中了一个……那什么……”冯氏是粗人,一时之间想不起来,回头看女儿楚楚。
    林楚楚连忙接着说下去,声音轻轻柔柔的:“听说表哥高中解元,我和娘这次前来,是特意给姑母和表哥亲自贺喜的。”
    林氏闻言愣了一下,有些摸不清她们的意思,两家人相距千里,十多年都没什么来往了,这突如其来恭贺高中,看起来不太正常。
    林氏笑了笑:“嗐,这也没什么,都是一家人,什么贺喜不贺喜,你们大老远来一趟也怪麻烦的。”
    “哎不麻烦不麻烦。”冯氏连连道,而后推了自己女儿一下,试探地问谢翼:“阿翼还记得楚楚不?你们小时候还一起玩过呢。”
    闲坐在一边的谢翼突然被问及,这才抬了眼眸,看向坐在自己下方的两个女子,冯氏是他的舅母,可自从谢翼记事起就没怎么见过她了,对她并没有什么亲近的感情。
    至于这个表妹林楚楚么……谢翼勾着唇轻笑了笑,他就更没印象了。
    两个从不联系的远房亲戚突然千里而来,还佯装得这么亲热,一看就知道葫芦里没卖什么好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