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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钊远足足怔了许久, 伸出的手才骤然收起。
重新起身的时候, 那心里倏得就空了下去。
很多时候, 人都不大能够明白自己的心意。
好比夫子刚刚进府的时候, 他厌恶得那么彻底,瞧见她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子过来书房说教, 更是越发想要叫她低头。
可究竟是为何偏非要她在自己面前受辱呢?
他竟是答不上来。
说来气短,终归是母妃、皇家欠了魏氏。
周钊远是个自私的人, 宁可别人欠他万千, 也绝不想要被别人护住丝毫。
可无数次那瘦削的身影挡在身前, 无数次, 她唤他殿下,拿自己对着刀刃。
他永远记得那甬道之中,她强忍着不适捂着他的耳朵将他抱在怀中的心跳。
他以为夫子不会死的,他以为起码这个人是要陪着他走完眼下的路的。
可她就那么消失了。
那一刻他终于明白, 在夫子心中, 他或许只是最微小的一环罢了。
夫子这辈子从来没想活, 活着, 为的也全不是为了谁。
天哇哦下罢了。
多可笑。
人呐,总也当自己是个神。
以为自己伟大如斯,其实不过沧海一粟。
他如是, 夫子——也该是的吧。
偏非,没有人想认输。
“是吗。”
迎着一点月色微光,男人低浅道:“那很好。”
老葛是连夜着人去木匠行里抬的轮椅,这轮椅为了谁, 府中人自然是心知肚明的。只不过从那一晚之后,殿下倒是又开始进出那姑娘的院子了。
这日老葛眼前一闪,却是瞧见那先前先生的师兄进了院子。
糟,这人莫不是为了给自己师弟打抱不平,想要把那叫阿云的姑娘给轰出去吧?
照理说,齐遇并不是个蛮不讲理的,可老葛就是这么想的,并且非常肯定地觉得,他也是真的能干出来这事。
不料那齐公子进了院子半晌,却是不见动静。
这个院子,殿下是吩咐过不叫人进的,就是阿忙也少有过来。
想着,老葛不觉就上前去。
于行初这些日子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周钊远自打那日之后,便就当真变了,每日回来亦是公事公办地与她说朝堂之事。
他说,她听。
她分析,他亦认真听。
前时她仍是替他想好行事方向,后来,她不及多言,他便已经与她说明了自己想法,竟是基本一般无二。
这日齐遇从外头回来,一屁股坐在了闲置的轮椅上,荡着脚说着打听来的事儿,与周钊远所言,却是无差。
“东南铜矿一般都是草皮矿,挖得不深,几尺罢了,只有几处挖了深井,用的火爆法。近日不知为何,朝中突然派人去查矿,谁曾想,这朝廷人还没到,就报上来说塌了一方矿井。”
于行初与他添了茶水,自然明白这查矿一事不算突然:“殿下回来说过,是林桥那边的矿井出的问题。司工监已经派人去查,你一早便就过去了,可有发现什么?”
“那是自然。虽说这采矿之事本就危险,可天哇哦底下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情?”齐遇抬了杯盏灌了自己一口,“你猜得没错,这做假,币的人,胆子忒大,就地冶炼便就罢了,且作坊就在近旁。那些个工人,白日里下井,一大半运出去,另外的直接制成模,晚上他们的家眷便偷偷打磨铜币。”
“伤亡如何?”
“惨重。”齐遇说完一改寻常嬉皮笑脸的模样,“制造这塌方的人,可没想过要让任何一个人活着离开那儿。”
“谁?!”于行初一回头,只见一片灰青衣角。
片刻,老葛的脸便就从外头探进来:“姑娘。”
罢了一抬头,似是刚刚发现,惊诧道:“齐公子?”
齐遇眉间一挑,立时就明白过来:“你家殿下莫不是叫你看着这姑娘呢?还是老葛你觉得本公子会过来找她麻烦?”
“误会了,误会了!”老葛忙慌摆手,“多日不见齐公子,还是这般爱开玩笑。”
“玩笑?”齐遇撇嘴,“我何时与你开过玩笑?”
罢了,眼神一勾看向一边的小师妹:“今日与姑娘相谈甚欢,还不知道姑娘姓甚名谁?”
于行初无奈,淡淡道:“唤我阿云便是。”
“阿云,你是不是还有个弟弟?待我去会会!”齐遇说着就一拍手站起来,路过老葛的时候还顺便拍了拍他肩膀,“啧,辛苦了。”
老葛搞不清状况,只是怎么看着都觉得这二人似乎有些不一般,然则那石凳上的人端坐着喝茶,淡然得很。
如此,竟是与先生有些神似。
“阿云姑娘,今日老奴实在是……”
“无妨,”于行初莞尔,“老葛定是为了殿下好,阿云明白。”
一句话,四两拨千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