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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楚

      七日后,司命方才醒转。
    “为什么她睡了这么久?”简单的木屋内,斐孤守在石榴前,看那颗巨大的石榴无时无刻都运转着淡紫色的灵光,像是汇聚了所有灵气般源源不断地往里输送。
    “她伤太重了,她想挣脱牵魂契,将神魂注入了命剑与牵魂契对抗,正是雪上加霜。那个和你对打的人,叫什么名字来着?身上好似有她大半神力罢?她本来也不过是强弩之末,硬撑至此罢了。”
    剑灵的语气听不出是揶揄还是落井下石:“这些神仙一个比一个倔,不过我还挺欣赏的,试图挑战我主人的阵法,有趣。可惜,这天上地下,还没人能战胜我主人的阵法。”
    斐孤突兀地想:没人能战胜你主人,那你主人又为何会身死道消?
    他望着那巨大石榴,抬手去触了触,转念微微叹道:“我是不是真的太过强求了?”那邪气漂亮的面孔上尽是迷茫之色,“才令她也伤重至此。”
    剑灵立即来了精神,见缝插针道:“当然了!你放过她也放过你自己,岂不是皆大欢喜?她这性子,我估摸着得和你斗个不死不休,你又何必……”
    “不对,她喜欢我的。”斐孤打断他,喃喃道,“她喜欢我的……”
    剑灵彻底无言,气不打一处来:“算了,随便你。她快醒了,你好自为之,我睡了,别来烦我。”
    剑灵再不出声了,斐孤一语不发,只沉默地守着那颗石榴,直待叶瓣舒展,他才猛地起身,刚踏出一步,又犹豫地退后,不知是否该上前。
    但司命已然醒转,见了这巨大怪异的石榴,立刻翻身坐起。
    这里很奇怪,这颗圆滚滚的漂亮石榴有些滑稽的可爱,她身下通红的果实铺满花床,一颗颗柔和清灵,不似凡物。
    她忍不住抬手触了触,闻着甘甜的果香,心情难得有些愉悦。再加上她的身体好了许多,体内灵气充沛,像是泡了舒缓的灵泉,整个人再不复之前的焦躁虚弱。
    但在她见到斐孤的瞬间,依旧冷了脸,召出了恨水,摆出攻击之态:“又是你。”
    斐孤本是忐忑不已,听她毫不客气地开口,紧绷的神经反而放松了。
    他挂上了从前的笑容,平和道:“苦楝,你省省力气罢,在这里你杀不了我。”
    司命冷冷打量他,看他面容、手臂恢复原样,环顾四周,除了那颗消失的古怪石榴,不过是一间寻常不过的简单木屋,陈设简单,只有地上的花毯漂亮别致。
    “你又在玩什么把戏?”她杀意不减,已然挥剑劈来。
    斐孤徒手格挡,剑刃割破他的手心,刹那鲜血淋漓。
    司命神情不变,还要再动作,长剑径直从斐孤手心抽回,他依旧维持紧握的姿态,任由剑刃来回割伤他,从他手心发出些微的沉闷声响。
    待恨水一抽离,司命便立即凝神施法,欲备战斗,斐孤只笑笑抬起手,叫她看自己完好如初的手心。
    “苦楝,我们好好谈谈不行吗?都说了你伤不了我。”斐孤上前一步逼近了她,试图去牵她的手,司命警惕地退后,并不叫他碰到,问道:“为什么?”
    “因为你喜欢我。”他笑起来,桃花眼风流动人,款款温柔。
    司命收回剑,面无表情道:“胡言乱语。”
    “我怎么胡言乱语了?你早同我结了契,已是道侣,你自然是喜欢我才会和我结契。”
    司命仍在打量四周,悄悄查探此地,听他此言,冷笑道:“一个幻境也值得你叁番五次提起?幻境而已,我同谁都能结契。”
    斐孤再走近两步,温柔道:“可是你同我结的是牵魂契。”他试图去触她的眼眸,被她抬手挡开,他便收回手低声道,“是要两情相悦才能结下的情契。”
    “苦楝,你分明喜欢我。”
    司命面色一滞,眼眸里渐渐有了一丝怒气,她的声音仍旧极冷:“可笑,什么牵魂契,你不觉得有些自欺欺人吗?”
    “我没有骗你。”斐孤眷恋地看向她的眼眸,轻声道,“彼时你可以给我吃掌哀芝,我又为何不能同你结两心相许的牵魂契?”
    “掌哀芝借情伤我,牵魂契以情牵系,都是千真万确。”
    司命的面色终于变了,再度召出恨水,提剑刺来,冷硬道:“你胡说。”
    斐孤不避不闪,固执地看着她:“苦楝,你为什么不肯承认你喜欢我?”
    “你还在气我骗你?”剑刃一偏,长剑刺破他肩头,血色蔓延一刹又恢复如初,他的面孔之上甚至没有掠过一丝痛色。
    司命厌烦地扔下剑,转身不想看他。
    “没有的事,要承认什么?”她推开窗户,举目望去,外头遍地白色姜花,清香怡人,“你纠缠不休,伤我同僚,害我九重天,本就该死。”
    “可是你已经惩戒过我了,你贬我下九重天,又伤了我好多次。”那个人不要脸地缠上来,从背后抱住她,抵在她肩头,声音闷闷的,同以往一般委屈巴巴,“还不能抵消吗?”
    司命烦躁地推开他:“如何能抵消?”
    “你已经罚过我了。”他被推开又想缠上来,司命冷冷瞥去,长剑一横,他便驻足不前,抬眸望她,像以往受伤了像她撒娇一般期期艾艾道:“我真的很痛,你砍了我的手臂,划伤我的脸,甚至割喉。你明明说过你会护着我。苦楝,我好痛啊。”
    司命目光泠然,像厌恶极了他:“是你先伤了来营救我的同僚,砍下他的手臂,割伤他的脸。九重天死去的天兵没喊痛,我被重伤的同僚没喊痛,你又有什么资格说痛?”
    她语带嘲弄:“难不成只许你欺凌他人,别人只要还手便是对你不起?始作俑者也敢倒打一耙,我的同僚才是平白无故受了这一场无妄之灾!”
    她松开手,任由恨水横于他身前,背过身去,声音淡淡:“至于其他,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