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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
两人继续往前走,他们从摩天轮下来,此时正沿着人工湖旁的绿荫道行走,于风轻云淡中偷得浮生半日闲。
没有兵荒马乱生死逃杀,没有穷途末路血满衣衫,他们就这么走着,走在虚假的平和里,走在理想的真空中,竟忽而生出一种魔幻的错觉——好像他俩能一直这么并肩走下去。
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
“你为什么松手?”徐迟却残忍地打破了意境。
周岐知他问的是当时在倾斜岛大磨盘上的最后时刻,但故意装作不知,就地取材,调侃起来:“怕握你的手握久了,你又觉得我离你太近呗。”
“握手没关系。”徐迟啪地一声,握住周岐的手腕,拎起来,晃了晃,“你总在像这样握我的手,频率之高,我说什么了吗?”
“哦,你的意思是,这种程度的肢体接触在你可接受的范围内,像刚刚那样脸贴着脸就不行。”手腕上与徐迟掌心相贴的那片皮肤像在被烈火灼烧,周岐蜷了蜷手指,狭长的眼里闪过兴味,“为什么呢徐迟?我离你太近,你感觉不自在吗?”
跟我现在一样,只要一靠近你,一碰到你,哪怕只是与你对视一眼,就浑身不自在吗?
你想过这种不自在是因为什么吗?
徐迟看着他,轻轻蹙眉,良久,松开他的手腕,把手插回兜里,抿了抿嘴唇:“你还没回答我。”
周岐追逐他飘离的视线,想觅出些蛛丝马迹,但徐迟一味垂着眼睑盯着脚下,好像地上有人遗落了一笔惊天巨款。
徐迟想隐藏什么,那便无人能掘出来。
周岐再怎么不甘心,也只能放弃。
“当时那种情况下,不松手就会拖着你一起死。”周岐回答那个问题,答得理所当然,“能活一个,我就高兴,能活的那个是你,我就高兴死了。”
徐迟脖颈的线条猝然绷紧,他怔了半晌,低声喃喃:“那万一你真死了呢?”
周岐摊手:“那便死了。”
徐迟抬头,以一种难以言喻的目光审视他。
不知为何,周岐心中升起一种快意。心想,他要真死了也好,这样徐迟就能记他一辈子。
念头一起,未及细想,他又迅速失落下来。
他于徐迟不过昙花一现,充其量是个脾气相投的过客,一辈子那么长,徐迟怕是记不了他那么久。
那他死了,倒也真没什么意义。
不如活着守着他。
不让守在身边,那就远远看着。
一时间,他在庞杂的思绪中浮浮沉沉,忽悲忽喜,入了魔般,连徐迟说了什么都没听清。
“听见了吗?”徐迟忽然提高一点音量。
周岐回魂:“什么?”
“以后不管在什么样的境况下,你都要先考虑自身安危,其他的都不用管。”徐迟耐心重复。
周岐嗤笑:“这不是废话吗?能活命,谁赶着送死呢?”
“我是说,不惜一切代价,你都要活着。”徐迟补充,漆黑的眼珠盯紧了他,“往后千万人要你活,也有千万人要你死。要你活的不一定是为了你好,要你死的也不全然都是敌人,你的命只有一条,太贵重,用来救我未免大材小用。”
周岐直觉徐迟说的话里另有深意,心头一跳,追问:“我的命太贵重?这话是什么意思?”
徐迟……是不是知道什么?
他难道……
徐迟点到即止,没再多加解释,他抬眼望向徐徐转动的摩天轮。这里的天蓝得不可思议,没有一丝杂色,白云总也那么几朵,乖巧地待在固定的位置,风以设定好的强度吹动,云每隔几秒就换一换形状,就连湖水的波纹都有规律可循,这种欺骗性的平和、安详,实在是乏味可陈。
“走吧。”徐迟最后看了眼摩天轮,眼里终于漾出点笑意来,“谢谢你带我坐这个,还挺有趣的。”
“是吗?”周岐都不忍心戳穿他的演技有多敷衍,笑了笑。忽然又想起徐迟小时候是连踢毽子都没见识过的小可怜,不对,老可怜,摩天轮于他可能确实也算个新鲜物事。同情心一泛滥,他咂咂嘴,胳膊搭上徐迟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式,吹嘘起来:“摩天轮都成老年人的专属活动了,回头出去了,我带你玩点年轻人喜欢的,惊险刺激一点的,像什么漂流啊,高空蹦极啊,滑翔翼啊……”
周岐一路掰着手指,说相声似的讲些玩乐时遇到的狗屁倒灶的糗事,徐迟竟也不嫌他聒噪,听得很专注,不时还捧场笑两声。他笑起来也很克制,不像常人那样嘻嘻哈哈没完没了,笑得狠了还捶胸顿足窜天下地的,这么说吧,徐娇娇要是个女人,那也是个大方得体秀外慧中的大家闺秀。
周岐被他那两声清朗的笑声鼓舞了,添油加醋说得更发天花乱坠,直讲得口干舌燥,精疲力尽。
两人回到棋牌室的时候,里面只剩姜聿一人趴在麻将桌上托着腮百无聊赖地扔骰子玩儿。
扔来扔去都是两个六,确实挺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