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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
“你的戒指……”
周语没让他说完:“卖了吧。”
“……”
远处的草台班子还没散场,铺天盖地的狗叫声中,唢呐刺耳,二胡悠长,锣鼓喧嚣,仍然掩盖不了村民的震天怨声。
四周动荡不已,但两人之间却仿佛静了好一会儿。
空气中弥漫着水腥夹杂着玉米秆的气息。
突然,眼角白光一闪,周语身边水声噗通,在月光下,泛着亮白色的涟漪。
紧跟着“啪”一声,那串小叶紫檀佛珠应声弹跳落地,暗红色的珠子在她脚边滚落。
她下意识低头,恰好看到脚上那双白色塑料凉鞋上的蝴蝶扣,或许是在刚才的奔跑中断裂开来,蝴蝶掉落大半。而剩下的小部分也逐渐散架。
周语弯身脱了鞋子,赤脚踩进水里。随手往旁边一丢,鞋以一种废弃的姿势翻转着摆在水草上,像破烂儿。
然后她将手递给李季,两人很快走进船舱。
船缓缓驶远,顾来呆滞的站在岸边。白浪翻涌,拍湿了他的鞋。
他一声不响,一动不动。
周语没回头,没再看一眼。
月光似绸,满婆抬头看天,刻满丘壑的脸上,泪水和汗水混杂。
突然,她嘶吼一声,从两米高的堡坎纵身跳下,头碰地,当即身亡。
满驼背大喊一声:“妈!”扔掉火把,连滚带爬的扑到老人身上,但已无力回天。
正是金秋草枯时节,堤坝边的野草一点即着,顷刻间演变成熊熊大火。那时,九曲水库的夜被照得前所未有的通红。
顾来站在烈火面前,注视着她离去的方向,注视着那搜船只,在墨山黑水间,行至不见。
他像一只涅槃的凤,不在火下陨灭,便在火中永生。
他背心灼热,心已冰冷。
香桂跑上来拽他一把,“你疯啦!那个扫把星走了就走了!你还想为他自杀吗?”
顾来说:“没有。”
他低头走了两步,这才发现右脚钻心的痛。
天下起毛毛细雨,水面隐约可见圈圈涟漪。
周语盘腿坐在甲板上,看夜幕下,两岸峻岭急速倒退。没有一丝光亮,船在黑暗中奋力前行。
她细长的指尖转着一支玉溪。
彼时的秀丽山川,因此时子夜的深浓而显得威严神秘。秋深露重,水面弥漫着一层薄薄的雾气。头顶的璀璨星河倒是清朗,和之前躺在簸箕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她想起他不烦其烦的点受潮的蚊香;想起他剥好的红薯和鸡蛋;想起他编织的草帽、戒指;想起她饿了,他下田挖出的鲜藕。挖藕那天风轻云淡,他们在一颗弱不经风的歪脖柳树下接吻他一无所有,但变着方儿对她好。
那时还没秋收,风里充满水腥气和稻谷香,那气味仿佛还在鼻息。
周语还想起,那油盐不进的男人没收她的烟,一本正经的教训:“女人哪有抽烟的”。想到这里周语笑出声。
她将烟咬在嘴里,一手点火,一手挡风。火光窜动,在墨黑的水面上影影绰绰。
山中几个月,除了一腔回忆和手上的打火机。她什么都没带走,连鞋都脱下了。
她低头看,红色的打火机身印着白色的“鑫鑫烧烤”,她做了个向水中抛掷的动作,手抡到一半,又停住。周语劝说自己,她花钱十块钱买的,凭什么要扔了。
细雨凄迷,黑水茫茫。
周语将脚放下去,涛涛水声,有种诱人跳入的神秘的拉力。
烟点着,周语吐了一口,青烟瞬间往后扩散。烟雾渺渺中,周语往回看了一眼,山中间是水,水尽头是山,山水连绵无尽。
来路看不清了。
船舱门打开了,嘈杂声骤响,亲人重逢永远是最激动人心的画面。
后背一暖,李季将他的西装披在周语身上。
周语说:“不冷。”便要脱下。
“吹了湖风容易感冒,”那双手在她肩头握了握,“听话。”过了会儿,旁边多了一双鞋。
周语瞥了一眼,说:“你想得挺周全啊。”
李季说:“家属带的,没用上,就说给你了。”
周语“哦”一声,“那谢谢她了。”
李季站在甲板上,抬头在群山围抱中环顾一番,像是自语:“这就是你呆了三个月的地方?”
周语唔一声。
“山山水水,最容易叫人寄情,不怪你舍不得走。”
水汽氤氲中,他的脸更叫人看不清。
舱内一个女声陡然响起,她在哭喊:“我的孩子还在里面!我的孩子才五岁!我要我的孩子啊……”哭声尖锐,复杂而极端,夹带着挫骨扬灰的痛恨和情真意切的不舍。
周语往那瞥一眼,这才回头看着李季,“你哪知眼睛看见我舍不得走。”
李季在她身边坐下来,“佛的眼睛。”那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