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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做顺水人情,叫我付钱。”非寅倾身去看,不满道。
“你们做商人的嘛,不就有的是钱!”
非寅转头睇她一眼,有意道:“那可不一样,我们的钱,只给女朋友买,旁的人可是很手紧的。”
“那你应当也没多少钱 ,那么多女朋友,开销很大吧?”
“哎,我才澄清了,并没有女朋友……”
“知道知道了,没有十好几个,”云澜也伸头,专心看里面新出的蛋糕口味,了了道:“也就七个八个,不够一双手数的!”
“聂云澜!”
“六叔,生气使人老,你不怕么?”
“我不怕,我又不老!”
第六十七章 邀请
他们在柜台前说着话,选蛋糕,定好了,伙计给包装。云澜跟在六叔身旁,赶到身后不远处,老板娘的眼神定在这里。
非寅无感,他拿出皮夹子来结账,打开时掉出一张泥金的绯红请帖,云澜俯身替他拾起来,看了看封面,递还给他,随口问:“大华俱乐部,是什么地方?”这是请帖封面上的一行小字,云澜好奇。
“一个无聊的地方,和一群无聊的……”非寅把请帖收进钱夹,向云澜耳边亲昵道:“日本军官,及他们的中国朋友。”
“哦,”云澜后撤一点,看他,“也请了六叔?那……”云澜想说,那你岂不是中国朋友之一。
“我可不是,我只能算是拐了弯儿的朋友,朋友的朋友,”他马上说明,撇清关系,同时不屑地哼哼着,“况且我也不打算去。”
非寅结好账,提着西饼盒子,同云澜一起走出店门,透过玻璃门板,云澜看到身后站着的老板娘,面朝着门口的方向。她在心里悄悄对她说,不用担忧,你看,我不会影响什么。
丽惠站在窗边,目送他们走远。
上海的春天总像是个执拗的女中学生,和冬月的寒风纠缠不清、去而复返、千回百转。转天来上班时,云澜伸手在路边树荫里盛着一块日光的斑纹,暖暖的,发烫。她把绒线衫脱了挽在手上,在庄教授位置上坐下来时,发现昨天交给愈存的材料已经装订好,放在桌面上。
她翻开看,他帮她一页页修正过了,添加了笔记,纠正了翻译,虽然是她不熟悉的字迹,但她知道是他写的。
有一刻,日光就射在她手边,这光仿佛是两年前的光,他在书桌前,教她高年级的课程……
“砰”的一声,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愈存和白露一前一后走进来,从云澜桌前经过时,愈存着意加快了脚步,倒是白露追着愈存的脚步,嘴里要说什么,眼角余光瞥见云澜的脸。她倒回来一步,眼睛泛着母兽发现猎物的光,“哎呦喂,这位不是聂小姐么?”她穿着明黄底子缠枝喜鹊花样的春纱旗袍,一只手撑到云澜桌子边上,“和我们愈存坐在一起的?”她妖娆地专程回头望一眼愈存的脸,看他面无表情的在自己位置上坐下了。
“白露小姐。”云澜维持着客气,同她点了点头。
“那是庄副院长的桌子,他一会儿就到,你就别在那儿杵着了。”愈存低头,沉沉的声音,提醒白露。
“哦,我说嘛,怎的这么快就换了人了,我先记得是个又矮又胖的老头子,肚子滚圆……”
庄教授正从开着的房门里走进来,银灰衬衫的口子一粒粒绷紧,他手里提着牛皮公事包,白露的话他没听全,只听到最后一句,一脸无知地问:“谁的肚子滚圆?”
把白露问得,转身扭走了,当做什么也没发生,摇曳着细腰,晃到愈存桌边去,低头只管假装看他桌面上的铜制铭牌。
“谁?”庄教授转到自己桌子里,疑神疑鬼的横扫屋子里的人,又转向云澜,“是说我肚子大么?”他问着话,有力吸了吸气。
庄教授圆眼珠瞄着云澜的脸,她不得不开口,开解他:“没有,哪能说您啊,才我们闲聊,白露小姐说她的歌迷,有个秃头胖子,肚子滚圆的,总追着她要拍照。”
“哦,哦。”教授听了放下心来,点着头,泄了气,衬衫扣子仍紧绷。
白露在那天转头来眼睛瞪得铜铃大,嗬,没想到,读过书的娇小姐竟这么会编排人!她咬了咬牙。转头又看愈存,他充耳不闻的模样,忙着手里的事。
她一发狠,转脚两步走到愈存身边,伸手扯他手臂,自己一扭腰,坐在他腿上,“也没把好椅子,你借我坐一坐。”她娇嗔着说。
愈存惊了一跳,呆住了,这是做什么?!
白露朝他龇了龇牙,示意他少废话。
“啧啧啧……”庄教授皱着粗皮的鼻子摇头,悄悄瞟一眼那边两个人,自己挪了挪椅子,挡住云澜视线,他正从公事包里套摸出一盒热气腾腾的生煎馒头来,“云澜,你吃早饭了伐?你看,我带了这个。”献宝似的呈给云澜看,“你要不要吃?”
云澜到职这些日子,知道庄教授有个爱吃零嘴的毛病,不想今日还带了点心来,真是发扬光大。她其实家里用了早点来的,不过这时,也凑到教授饭盒子前去闻闻,油煎过的香味儿,大概是和不羁的六叔呆久了,受了传染,点头道:“要吃。”
所以两人躲在桌子后面,相对地吃生煎馒头,庄教授小心翼翼地拿喝水杯的搪瓷盖子,倒了一点醋,蘸着吃。
白露那边坐在愈存坐腿上,专盯着云澜,示威,不想他们忙着吃喝,连一眼也没瞟过来。她手心都攥紧了,红宝石戒指硌得生疼,不死心地迁怒在愈存身上,她抬手狠狠在他手臂上掐了一记,想听他叫出声来,吸引吸引云澜的注意力。结果,他只皱了皱眉,表情露出点厌恶来,“你要干嘛?”低声质问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