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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阵风大,刮到云澜那儿,连带的,把淑瑛也刮得随风而去了。
伍姐大清早,来敲云澜的房门,“咚咚咚咚”,摇门撼窗。“聂小姐,”云澜来开了门,伍姐一头冲进来,指着楼下淑瑛的房间,紧张道:“淑瑛姑娘昨晚没回来,房里被子都没动过,柜门箱笼也开着,衣裳掏腾空了一半,像是,像是……”她没敢往下说。
云澜在门里站着,只象征性的向楼下瞟了一眼,“像是走了?不会再回来的样子。”她淡淡接口,像风平的湖面。又回头望了一眼房里的姜妈,正坐在沙发上,给孩子喂奶,孩子已经许久不在他母亲房里了,有没有母亲,也不那么要紧了吧。
伍姐垂着手,癔症地看着她,说不出话来,她在心里暗自揣测,聂小姐究竟知不知道呢?淑瑛和郑家大少爷的事……
她等孩子吃饱睡了,才下楼去查看淑瑛的房间。蔡伯跟在后面,斟酌着问:“要派人去找找么?”
“不必找了!”云澜站在地心,声幽而气定。
是不用找的,也是找不到的,找到了也是回不来的,那还是不必找了……
她转到她床边来,枕巾上留着一个信封,是写给叔潮的。云澜把信笺拿出来看,上面写着极简短的一段话,不像是书信,只像是一段留言。
“叔潮,我知道你不肯要这个孩子,所以我把这个孩子交给云姐姐照料,我信不过你,我只信得过她。她救过我的命,震伤了耳朵,我感激她。希望孩子长大后替我报答她罢。我要走了,永远不要找我,也永远不要告诉这孩子,他母亲是谁。我们就当从来没相识过,相见过,永远别提起。”
怀承后来在她要动身离港前,问她:“只带孩子回去,你三哥那边……?”
云澜听着窗外雨打芭蕉,解释:“他自己知道,我已尽力了。人心捉不住,也不可留,他明白的。”
第四十七章 临别
云澜走前,宴溦来过一次,伍姐心虚不敢出来添茶,躲在茶水间里。还好,宴溦也只是略坐坐,没说几句话,就起身告辞。
云澜是临走,想说几句肺腑的话给宴溦,她说:“郑家的人,不好相与,宴溦,你万事多想一步吧。”
宴溦坐着,看不出表情,半晌才说:“我是有吃就吃一碗,能睡就睡一觉,别的都罢了,想多少,也是无用。”
把云澜剩下的一点肺腑之言,浇灭在半道上。她只好坐着,无话可说。
临行前一晚,下了暴雨,惊雷滚滚,从不远的山巅上直劈下来。云澜站在窗边等怀承回来的汽车声。“轰隆隆”一阵响过,她想起初识时,在救助站的日子,满天满地的爆炸声,空袭的飞机掠过头顶,他是从那时起留下的心病吧,把那天的春雷误当作炸弹,本来想亲她的,又无意识的要护着她,错过了时机。她都知道,忍不住笑了,笑过之后,又觉得难过,蹙起了眉。
大雨打在玻璃上,雨水结成一条条的水帘自上而下地流淌下来,像无数双眼睛在哭,源源不断的眼泪水。雨一直下到午夜,渐渐停了,只剩滴答的檐角水,响在夜风里。怀承还没有回来,云澜坐在书桌边,把预备好的一封小信,装进信封,走出房间,放在对过怀承的卧房里。他最近实在太忙了,她做好了他来不及回来的准备。
虽是暑天里,才下过雨的山风吹进屋,一阵寒凉。怀承午夜过后才赶回来,老胡重新整编了队伍,接到一项重要的爆炸任务,他们集中在村社筹划任务细节,一个人也不能少,他是特地向老胡请示了出来的。
他悄悄走近云澜床边,坐在她床头那处沙发上。她初来时受了伤,那几夜,他也是这样坐着,彻夜守着她。
他一坐下,她就醒了。“怀承……”像睡梦里在叫他的名字,梦呓的声气。她自枕上微微转头,黑暗里睁着眼睛,找他的轮廓。
他马上倾身下去,想细听她要说什么,她却停住了,没有再说话。他只好伏在她枕边,对着她眼睛的光,低声地告诉她:“我回来了。”
她伸手摸到他肩头,忽然委屈:“我等了你一整晚,我刚刚看见你从我面前走过,越走越远……”
她极少有的生怨,听在他心里,知道是只对着他,才有的话。他爱听,哪怕是怪他,也想长长久久地听下去。
他俯身去抱住她,怕她一手撑着吃力,把她压回枕上,“怎么会呢,我不是回来了么?我回来迟了……”他贴在她耳边,低声安抚,自问自答地亲她耳垂。
是夜太深,深进人心里去。云澜想听他的声音,比任何时候都想,她从不是执拗的人,这时,却执拗地围拢着攀在他肩头的手臂,转头来吻他唇角,“怀承,我明天……”她太久不说这样的话,忽然说不出。
“我知道,明天要走。”他把她贴身抱在怀里,截断了她想说的话。
“我其实,”她终于说出来,“不想离开你,我总怕,再见你,要……”她忽然描述不清楚,“要……”似乎在哪里有种曲终人散的伤情,她埋进他颈间,寻索他的气息。
“云澜,”怀承第一次听她说出眷恋的话,他们好像彼此知道,却从没说出口过,她一字一句的在他心口上说出来,原来感性的话是这么动听的,听了让人想永远沉溺。“云澜,我知道,我知道……”他喃喃地回应,她薄绸的睡衣,柔滑细腻的,让他有种抱不紧的错觉。有什么办法,能把她揉进自己心肺里去,永不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