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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替身日常 第35节

      “没着官服,只听他自称‘谢某’。”
    淮安?
    周让的目光就看向了沈虞。
    沈虞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既然人家说是舅舅的旧相识,她也不能不叫他进来吧?
    *
    冬至第二日,朝堂上没什么大事,李循来到蓬莱殿看望太后。
    蓬莱殿烧起了地龙,进来时温暖如春,太后斜倚在小榻上翻看着各州供奉的绸缎,正挑选好了一匹,见到李循进来,脸上一喜。
    “则翊来了?快坐!”
    李循向太后问安,奉上自己的礼物。
    太后是明熙帝生母,对几个子孙也是疼爱大于威严,李循待太后颇有几分敬重,每年逢年过节都会寻时间过来探望。
    不过这一次,太后明显是另有话对李循说。
    “则翊成婚也有半年多了,后院里只有世子妃一个人,冷冷清清的,没个人伺候,你母亲卫王妃也是不懂事,不知道给你房里添几个新人,不如今日太祖母就做个媒,替你在房里添个知冷知热的人?”
    太后神色殷殷,苦口婆心,显然是早有人选。
    李循面上的笑容不变,抬手接过婢女手中的茶壶,亲自给太后斟了一杯茶。
    “太祖母,孙儿平日里事务繁忙,便是纳了新人也不过是叫她独守空房,世子妃温顺知礼,乖巧懂事,孙儿有她一人便足够了。”
    “这……”太后疑惑,昨日下晌在栖凤阁发生的事她适才听陈氏说了,若非如此,她也不会答应给沈婼和孙子做媒。
    怎么现在听李循的口风,又像是和那沈氏并无龃龉?
    “则翊,”她略沉吟片刻,又耐心劝道:“男人嘛,三妻四妾也是人之常情,更何况你是卫王世子,身边只有世子妃一个人可怎么能行?再说了,你那世子妃,也不是个能知冷知热的,昨个儿还将自己的堂姐推下了栖凤阁……”
    “太祖母,”李循皱了眉,“昨日的事情就不必再提了。”
    “那怎么能行?你堂堂卫王世子,太祖母怎么能允许你身边有这样善妒又恶毒的女人?”太后正色道:“还是赶紧纳位良妾才是正理儿。”
    李循不动声色道:“哦?那太祖母以为,哪位女子堪称的上是‘良妾’?”
    太后说道:“从前你与沈家长女定了婚约,你们二人自小青梅竹马,太祖母也是看在眼里的,只可惜阴差阳错,你与她分开,娶了旁人,太祖母每每看到婼姐儿那丫头,心里也极是伤感,若是当初嫁给你的是她,你们两人如今该是多么天造地设的一对?”
    见李循没有露出一丝不耐烦的反应,而是在认真听着,太后心中一喜,怕是好事要成了,她就说么,男人都是求而不得的才是最好的,也不知婼姐儿这丫头一直在担心个什么劲儿,先前就一直在她跟前哭。
    嘱咐了贴身的婢女,将沈婼从偏殿里给领进来。
    沈婼一进殿门就看到了李循。
    李循坐在那里,不必说话身上就散发着一股上位者才有的不怒自威气息,他原本便生得俊美无俦,这一身的清贵冷冽与淡然稳重又令她无比的着迷,她痴痴地看着李循,眼眸中盛满了难以自抑思念与哀怨。
    “太后,高宫正有事寻您。”门口的婢女禀道。
    “好,既如此,那哀家就不能陪你俩了,则翊啊,你不用起来,快坐下!你就陪着婼姐儿在太液池边走走,莫要慢待了人家小姑娘。”说着颇有深意的看了看两人,笑吟吟地扶着婢女出去了。
    李循还是出去送走了太后,沈婼乖巧的跟在他后头。
    直到太后的背影消失,李循抿了抿唇,“今日我还有些事……”
    “我想和你谈谈,行吗?”听他这样说,沈婼很是失望,不过她还是鼓起了勇气,问李循。
    李循沉默了片刻,说道:“好。”
    两人没有去太液池,那里人太多,而是去了蓬莱殿后面的御花园。
    此刻正是秋冬之交,花园里栽种了不少碗口大的菊花,还有刚刚从温室里搬出来的芍药、木芙蓉,都是太后喜欢并精心培育的品类,尤其是那芍药花,开得十分繁盛娇美,李循看了心里微微一动。
    那颜色,若是做成衣服,一定极衬沈虞的肤色。
    “阿翊?阿翊?”直到沈婼的声音将他拉回了现实
    沈婼有些委屈。
    以往她和李循在一起时,他是那么的温柔主动,事事都会替她提前想好,可是现在,她发现他的眼睛里已经没有自己了。
    “为什么,是因为她吗?”她忽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李循瞟了一眼沈婼,黑黢幽深的凤眸中却没有任何的触动。
    “沈姑娘,凡事,还是要适可而止。”他语气淡淡。
    沈婼心一惊,若不是她及时扶住了一侧的大树,怕是就会失足跌倒。
    “你叫什么?沈姑娘?”
    鼻子忽地一酸,沈婼忍不住哭了出来,失声尖叫道:“阿翊,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明明知道,做妾对我意味着什么,可你还是,狠心无情的拒绝了我!在我脸上又狠狠地打了一巴掌!你难道忘记我们曾经的那些甜蜜了么,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
    “那你告诉我,你真的愿意做妾吗?”李循问她,“你扪心自问,你从始至终,都没有骗过我,没有半点私心?”
    更可怕的是,他的脸上没有怒气,反而带着几分淡淡的怜悯和嘲讽,“我没有想到,你会变成这样。”
    “我早就对你说过——那是最后一次,没有人可以容忍你一辈子。”
    李循忽然感到无比的厌烦。
    从前他尊她敬她,皆因他始终记得,当年是谁将他从那冰冷的莲花池中救起。
    第30章 夫君
    明熙二十五年, 二皇叔孝仁太子入主东宫的第四个年头,此前因静愍太子巫蛊之案,李循的外祖父一家被连坐,母妃亦被他的亲祖母一杯毒酒赐死, 父王每日在夹缝中生存, 不管是宫中和朝堂上, 卫王府的人都是众人都最避之不及的那一位。
    小的时候, 明熙帝最为宠爱的便是他与大堂兄,那时他常说, 大堂兄仁厚又不失贤名果决,而李循则“类朕年轻时”,因此予以厚望。
    只是帝王之心, 深不可测,当初所有的爱重,都在后来化作刺穿人骨血的利剑,他众叛亲离,被伤得无以复加,却不得不为了卫王府的将来苟延残喘,振作起来。
    但有人还是不肯放过他, 那一日他被二皇叔孝仁太子之子,四堂兄延平郡王约到了大明宫御花园中最幽静角落里的一处莲花池旁见面。
    他对四堂兄毫无怀疑,可到了莲花池后, 等来的却不是堂兄延平郡王, 却是一双手将他生生推下了莲花池。
    说来也是可笑, 李循打小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水不会游泳。
    他不知道推他入水的那个人是谁,只觉得湖水淹没头顶、汹涌而至的那一刻自己就要窒息而死。
    可是他不甘心啊, 他还没有替母妃、大堂兄和外祖父报仇,还没有坐上那个生杀予夺的宝座,他怎么能死?
    他不想死!
    他奋力地挣扎着,意识却越来越模糊,呼吸微薄,生的希望即将消失,就在这一刻,一双柔软的手忽然托住了他。
    那是个女孩儿。
    她将绳索套在了他的身上,将他费力从河里拉了出来。
    睁开眼时,那女孩儿在他面前蹲着,面上的喜悦却一瞬间变得有些失望和复杂,但还是很礼貌的问:“你没事吧?我找人把你抬到屋里去。”
    “雪柳,你快去叫人来!”
    后来他才知道,她叫做沈婼,是定国将军的长女,自小便聪慧善良,虽然父亲是庶出,却十分骁勇善战,颇得沈崇爱重。
    再后来,父王说他是时候结一门好亲事了,让王氏替他物色人选,王氏问他,可有中意的人选,他脑海中首先浮现出来的,便是当年沈婼救他时的模样。
    她救了他一命,长安诸多大家闺秀,他只记得一个她。
    于是,他亲自上门去提亲了。
    定下亲事,她便是他的未婚妻了。
    她果如旁人口中所言,聪慧、善良、端庄,是一个合格的世子妃模样,若是日后成了太子妃,甚至是皇后,也一定能胜任。
    他珍视她、敬重她,给她力所能及的所有温柔和情意。
    可是他万没有想到,她的善良和喜欢是有条件的。
    这一切的条件都是在他的父王是下一任储君的条件下。
    卫王府失宠后,有一日她突然病重,人人都说定国将军意欲退婚,只是不好意思开口,便叫女儿装病,一开始李循不信,可三人成虎,他也渐渐怀疑起来,直至某一日他安插在将军府的眼线无意看见她的婢女雪柳偷偷将药倒在树下的场景,回来禀告于他。
    那时他才明白,原来这就是沈婼的爱。
    多么的讽刺。
    从那一刻起,他也彻底冷下了心肠。
    只是,他到底忘不了她曾救过他的性命,所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包容她,即使她曾在他与沈虞大婚前写信故意挑拨他与沈虞的关系,即便知道冬至那日她是故意陷害沈虞,也选择首先保全她的颜面。
    但是,她现在竟然说要给他做妾。
    一种前所未有的厌恶涌上心头。
    他倒宁愿她仅仅是想活下去,所以才会装病退婚,谁都想活着,这无可厚非,日后她嫁了人,若是她的夫婿待她不好,他也会像从前那般护着她,算是全了两人之间的那段情谊。
    可是,她刚刚竟然跟他说,为了嫁给他,她愿意做妾。
    为什么,到现在了她还能装出一副无辜善良情深意重的模样?
    若是卫王府就此式微没落下去,她还会说出这样的话吗?
    真是令人作呕。
    这个世上除了母亲,或许也就只有一人待他真心了。
    那个满心满眼里都是他的小傻子,从不会对他使半分心机,哪怕是与父王,两人之间都因为母妃的死始终存隔阂,可是,只有她,只有她是全心全意地爱着他、属于他。
    一想到这一点,李循的心口就变得无比的柔软。
    他越过沈婼,“我们早就结束了。”
    他的神情是那样的不耐烦,步子是那样的快。
    他就这么急着离开自己,他能去哪儿,回卫王府,见她的那个好妹妹吗?
    不,不是的!他对自己,从来都如君子般温文尔雅,从来都没有发过一次脾气,那个沈虞根本就不配得到他的一分怜惜,因为他喜欢的是她啊。
    若没有沈虞,他与她现在会是何等的幸福!而现在他对她的冷淡,也只是因为还在生她的气,气她当初不顾他的安危执意要退婚,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的!
    想清楚了这一点,沈婼慌忙地抬起头想要再解释。
    可惜李循早已走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