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他妈妈都会低着头看着他，眉眼弯弯的，就和现在的林洛清一样。
    季乐鱼倏地就难受了起来，靠在林洛清身上，闭上了眼睛。
    林洛清抱着他，轻轻拍了他几下，哄小孩儿入睡似的。
    一直等到车停了下来，林洛清才摇了摇怀里的人，和他道，“醒醒，小鱼，幼儿园到了。”
    季乐鱼睁开眼，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的张开嘴差点和他说“妈妈再见”，却在看到他的脸后清醒了。
    不是他妈妈，是林叔叔。
    他妈妈已经不在了，再也不会送他上学了。
    季乐鱼揉着眼睛的手顿了顿，却又很快继续揉起了眼睛。
    他抬起手和林洛清挥了挥，“叔叔再见。”
    “再见。”林洛清道。
    他看着季乐鱼背着小书包进了幼儿园，这才让骆嘉往回开去。
    季乐鱼进了教室，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许久，用手指慢慢的在自己的课桌上写了mama这两个拼音。
    他的面色很沉，眼里没什么情绪，他看着明亮的仿佛从来没有那两个拼音存在过的课桌，终究还是趴了下去，闭上了眼睛。
    他想他妈妈了，很想很想。
    林洛清回到家的时候，吴心远已经到了。
    这是一个长相很普通的男人，看起来大概三十多岁，不瘦不胖，不高不矮，理了个寸头，乍一看，和街上的白领没什么区别。
    季屿霄这会儿已经认命的起来了，见他回来了，招手让他过来。
    林洛清礼貌的和吴心远打了个招呼，在季屿霄的身边坐下。
    “怎么了？”他问道。
    “你的合同。”季屿霄把手上的文件递给了他，“我帮你看过了，没什么问题。”
    林洛清自然是信他的，接过他手里的合同就准备签字，只是签字的前一秒，他的眼神稍稍向上瞄了几行，就看到了合同上特别标注的一段话。
    【注：如乙方对甲方所作行为有所不满，乙方随时有权终止合同，并不承担任何违约责任；如甲方未履行以上条款，甲方应按照乙方实际损失300%向向乙方赔付违约金。】
    林洛清：？？？？
    林洛清特意又去看了看自己签字的那栏，他是乙方没错啊，星熠是甲方更没错啊！
    那这是……
    林洛清碰了碰季屿霄，给他指了指那行文字，提醒道，“是不是甲乙两方写错位置了？”
    季屿霄看了一眼，淡定道，“没有，你是乙方，对吧？”
    是啊，可问题不就出在他是乙方吗？！
    “所以我可以随时终止合同，并且不赔钱，但是对方却不能，而且如果他们没有做到他们答应我的，我可以让他们赔违约金？还是实际损失的300%？”
    这还是资本家的合同吗？！
    这简直像是扶贫专用合同！
    季屿霄点头，“没错。”
    “你拟的？”
    “有问题？”
    林洛清有些不好意思，“这会不会太明目张胆了啊。”
    这简直就是把偏心写在了纸上嘛！
    谁看了不会觉得他恋爱脑，偏心自己的结婚对象。
    季屿霄对此很从容，“那又怎么样？我的公司，我老婆，你是老板娘又不是地下情，明目张胆才配得上你的身份。”
    林洛清：……
    林洛清觉得自己脸有些烫。
    他没再说话了，默默低头把自己的名字写了上去。
    “签完了。”
    “那你自己拿着吧。”季屿霄道。
    林洛清：“……不给吴哥一份拿回公司吗？”
    季屿霄想了想，“那给我吧。”
    他说，“老板娘的合同自然该老板存着，这才合适。”
    林洛清：……
    林洛清觉得他脸又热了起来。
    坐在一旁的吴心远：汪汪汪，汪汪汪。
    合同签完了，两人也没耽误，吃完午饭，就一起去了林洛清的前经纪公司。
    吴心远之前就已经以林洛清现经纪人的身份和林洛清之前的经纪公司就解约进行了谈判，林洛清本身就没什么名气，更没给公司赚到什么钱，这会儿有其他公司愿意出违约金带他走，公司根本没有任何意见，放人放的十分爽快，没几天就谈好了解约事项，只差林洛清过去走个流程。
    经纪人李哥已经收到了消息，就等着他来把他的合同给他，以后两个人就再没关系了。
    李哥对他着实没太多感情，不过到底相识一场，临走前，好心提点他道，“你想要在这个圈子发展，光看脸是不行的，还得有态度，没有态度，你就是红了，也红不了多久的。”
    这话没什么问题，林洛清很赞同。
    “你说的对。”
    李哥见他这一次竟然没像之前那样怼回来，稀奇的上下瞅了瞅他，这一瞅他才惊讶发现，也不知道是不是几天没见的原因，现在的林洛清好像沉淀了下来，竟然蓦的多了几分气质这东西。
    要知道，林洛清这人，脸有多好，人就有多拉胯，气质这两个字在他身上只能看到气——气人的气。
    他下意识的多打量了林洛清几眼，林洛清也就站着，大大方方的任他看。
    他也不说话，眼里甚至还含着几分笑意，从容又随意，倒更衬得他容貌精致。
    李哥笑了笑，“不错，终于有点明星的样子了。”
    想不到临走临走，他倒是终于变得像样了起来，也不枉自己带他一场。
    “去吧。”李哥笑道，“好好努力吧。”
    林洛清便也笑了起来，“会的。”
    他转了身，在出门的时候抬起手冲李哥摆了摆，跟着吴心远出了门。
    他喜欢好聚好散，所以能和李哥以这样平和的带着笑容的对话，结束他们这最后一次的见面，林洛清很满意，也很开心。
    如果可以，他希望他们都能有一个更好的未来，他有更多的可以施展自己的机会和舞台，李哥也可以有更好的不像原主那样好高骛远眼高手低的艺人。
    他们都可以过的更好。
    然而有人愿意好聚好散，就势必有人不愿意好聚好散。
    林洛清刚走到电梯前，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道张扬的男声，“呦，这不是我们的大明星吗？怎么，今天有什么戏吗？还专门来公司一趟？”
    林洛清：……
    林洛清只当没听到。
    可对方却不愿意轻易放过他，见他不应，不依不饶道，“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又和经纪人吵架了？你也是，自己什么样自己心里没点逼数吗？我要是你，早就退圈了，省的在公司也讨人嫌，在剧组也讨人厌。”
    林洛清无奈的回头，就看到一个穿着橘色polo衫的人正朝他这边走来。
    对方长得也算帅气，想来应该也是艺人，林洛清在脑海中翻找了一番，才终于找到对方的身影。
    刘闵，和原主同期签约，互看不顺眼，撕过好几次。
    不过刘闵的工作态度倒是比原主好得多，因此拍的戏也比原主多一些，现在在公司的势头也比原主好。
    林洛清无心与他纠缠，冷淡道，“我是来解约的。”
    刘闵听他这么说，顿时笑了起来，“你来解约？怎么，这么多年，公司终于发现你干啥啥不行，撒泼第一名，所以把你开除了吗？不容易啊，真是可喜可贺。”
    林洛清：……
    林洛清微笑，“不好意思，是我把他开除了，我有了更好的去处，自然看不上现在的公司。”
    刘闵嘲讽一笑，“怎么，想明白了，决定去当网红了？那确实对你而言是更好的去处，毕竟你当明星一年也赚不了几个钱哈哈哈。”
    “那你可能要失望了。”林洛清语气轻淡，“我签的是星熠。”
    刘闵没想到他会说出星熠这个名字，惊了一下。
    星熠在业内其实并不算top级公司，一来它建立的晚，是前年才成立的；二来它至今为止最红的也只是一个流量小生，并没有什么履历风光拿奖无数的大咖。
    只是到底背靠季氏这棵大树，星熠几乎一成立就闻名业内，比起他们这种既没有大咖也没有背景的小公司而言，那可真是好太多了。
    刘闵的心情霎时就糟糕了起来。
    他和林洛清同期进的公司，论长相，两人不相上下，论努力，他比林洛清努力多了，好不容易他现在势头压倒了林洛清，结果林洛清竟然跳槽要去星熠，这算什么？
    这凭什么？！
    刘闵不甘心，“你说星熠就星熠啊？就你这要什么没什么的，星熠是瞎了吗？”
    “那我就不知道了。”林洛清一副无辜的样子，“我也不知道我这么好吃懒做又穷又丑，星熠怎么就非要签我呢？”
    他转头看向吴心远，一脸无辜，“吴哥，是不是弄错了，实际上要签的不是我，是另一个林洛清或者其他人，比如，我们这位刘先生？”
    吴心远：……你一个老板娘说这些话真的不亏心吗？！
    这是签不签你的事吗？！
    这是不管你想不想要，公司现在都是你和季总的共同财产啊！
    “没签错，确实是你。”吴心远无奈道。
    “真的吗？”林洛清婊里婊气，“真的没签错吗？真的不是我们这位刘先生吗？怎么会这样……是刘先生不配吗？”
    刘闵：……
    刘闵气得怼他道，“你够了，几天不见，你都成了茶叶经销商了啊——茶里茶气的。”
    林洛清震惊，“你怎么这么说话呀？不是你说星熠怎么会签我，是不是瞎了，所以我才好心帮你问的嘛。我好心体贴你，你却这么说我，你可真是恩将仇报，好坏不分，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东郭先生与狼也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