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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明知道,识海破碎绝无恢复的可能,为何还要做这些徒劳的努力。
顾言煜收回目光,看着自己的右脚,神色晦暗下来。命该如此,就该认命才是。
人要学会认命。
回到院中时,夕阳已经沉没了大半,檐角挂的两盏灯笼还未点燃,周遭便显得有些昏暗,院中内外空无一人。
顾家家主为姬扶夜的院落安排了数名侍奉的仆役侍女,但姬扶夜日日去城外寻灵果草药,甚少待在院中,这些下仆自然就各自躲懒去了。
推开房门,暗色的阴影迅速将姬扶夜吞没。
是夜,从窗外漏进两三缕清冷的月光,月色朦胧地照亮屋内,盘坐在床榻上,姬扶夜运转功法,引动四周灵气涌入体内。
天地灵气鲸吞一般涌入他体内,只从吸收灵气的速度便可以窥见,姬扶夜原来的天赋实在可称上等。
可惜他识海已破,再多的灵气流入他经脉也没有用,不等转化为自身灵力,破碎的识海刺痛,灵气便尽数从经脉中溢散。
离央投下的神识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姬扶夜所为,不过都是徒劳,不管他吸收多少灵气,都不可能修复已经破碎的识海,只会一遍又一遍感受到灵气灌入破碎识海的痛苦。
可惜了,在人族之中,这少年的天赋原本也算得上佳。她淡淡地想。
也就是在这时,姬扶夜睁开眼,感受到空空如也的丹田,右手紧握成拳。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么?!
他来了顾家已有月余,夜夜坚持运转功法,企图修复识海,却至今不见一点起色。
难道自己真的不能再修炼了么?姬扶夜面上一片沉凝。
片刻之后,他闭上眼,再次运转功法,似乎并不因为毫无起色的伤势气馁。
离央见此,微微偏了偏头,有些诧异。
跟随姬扶夜一路而来,凭借顾府众人寥寥数语,已经足够离央了解在姬扶夜身上发生了什么。无非就是少年天才一夕落难,寄人篱下,偏又不肯认命做个凡人。
认命?离央想到这两个字,勾了勾嘴角,笑意讥嘲。
这样的戏码从古至今从不少见,唯一叫她觉得意外的,是这少年身处这般境地,也不曾露出自怨自艾之色,更不曾灰心丧气,一蹶不振,反而费尽心思去寻找恢复之法。
这样的心性却是少见。
离央活的年岁实在不短,至今也未曾见过几人能在姬扶夜这样的年纪有这般坚韧心性。
坐在房顶,阔别千年的月色落在她身上,夜风温柔而寂寥。
离央不明白姬扶夜为什么能不露怨恨之色,平静得好像遭受那一切的都不是他。她也曾沦落这样境地,而时至今日,她心中对此仍旧怨恨难解。
站起身,玄色的裙袂在风中猎猎作响。
离央足尖轻点,似乘风而去,落在了院中那棵高大的梧桐树上。耳边听得枝叶窸窣,离央闭上眼,神识从小院延伸而出,瞬间便席卷整个四方城。
“北荒,四方城……”她喃喃道。
一千多年前,她前来人界之时,北荒还是一片荒芜,妖邪横行。千年不见日月,如今重回人间,此处已有城池林立,人族修士往来不绝。
果真是,沧海桑田,时移世易。
也不知她当年众位故人,而今如何,可有好好活着。
离央低下头,缓缓笑了起来,笑声嘶哑,带着几分歇斯底里的疯狂,叫人不寒而栗。
你们千万要好好活着才是。
次日,天光初霁。
顾府管家前来时,姬扶夜正在院中打水。
看见这一幕,管家忍不住皱了皱眉头:“院中仆役去了何处,竟让表少爷自己动手打水,我定要禀报家主,好好惩治这些刁奴一番。”
姬扶夜没有接他的话,只是淡淡问道:“大管家来此,可是舅舅有什么交代。”
他如此反应,叫管家不由觉得面上讪讪,他微微躬身,恭谨道:“家主吩咐,宁京慕容家来人,请扶夜少爷去前厅一见。”
姬扶夜的动作一顿。
十多年前与他定下婚约的少女,就姓慕容。
*
姬扶夜的未婚妻名唤慕容音,是楚国宁京慕容家的小女儿,天资出众,不过豆蔻之年便已入金丹之境,被誉为宁京明珠。
两人同年出生,前后相差不过月余,姬扶夜只大了慕容音些许。
在慕容音检验出先天灵体之后,姬扶夜的母亲顾凌霜便越过他父亲,让他与慕容音定了亲。
这是一桩交易。
顾凌霜出身于楚国边境的四方城,顾家势力薄弱,族中修士寥寥无几。顾凌霜修为有限,因容貌出众,做了姬扶夜父亲的姬妾。但在被带回三重天不久,她的丈夫就再不曾踏足她的院落。
因此哪怕她入了姬家,能助顾家的也很是有限。
她手中真正有价值的筹码,便是自己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