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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儿子,比你哥小一岁,初中文化,也是出来打工的,”徐燕萍顺便说,“老婆前几年生病走了。”
“噢,”徐方亭半是揶揄道,“你要是当初跟了他,就生不出大学生了。”
徐燕萍端着茶水,煞有介事瞪她一眼:“我肚皮生出来的,肯定都是大学生,你不就是吗。”
徐方亭小小嗤了一声,皱了皱鼻子,莫名感动。
韩叔久去不归,她循着徐燕萍的目光,才发现人在门口外抽烟。韩叔察觉到徐燕萍,还抬起烟头给她笑着示意一下。
“亭啊,”徐燕萍收回视线,忽然说,“我们的项目月底就结束了,估计这是最后一次过来看你了。”
徐方亭户口还没查完,便得知对方准备“搬家”,即将踪影无处寻。
她愣了一下,问:“准备去哪里?”
“下一个工地在湖南,”徐燕萍说,“准备和你韩叔一起过去看看。”
徐方亭听见自己笑了两声,好像又不是她的声音,干涩而生硬,面上的笑容也是:“妈……”
她没头没尾地叫了一句,越长大似乎离这个称呼更远,有时连叫上一声也吝啬。
不知为什么,这个音节的口型跟哭起来那么的相似,以至于她现在差不多到了这道边缘。
“那、你春节是不是不回仙姬坡了?”
原本以为徐燕萍会说怎么可能不回,仙姬坡就是她的根,毕竟前几年她也这样告诉自己的女儿。
哪知她只是尴尬一笑,一拍大腿,望向窗外道:“还有大半年呢!到时再说。”
“……”
徐方亭低下头,一粒一粒夹完碗里的米粒。
韩叔回来了,手里多了一个小蛋糕,下午他们就要回去,所以提前给她庆生。
“22岁,是个大姑娘了,”徐燕萍感慨地说,要是没意外今年也能大学毕业了,不会还在大一,“不容易啊!生日快乐!”
徐方亭又度过一个特别的生日。十八岁后的每一年,她都似乎在重新生长。
徐燕萍和韩叔吃完蛋糕,歇一会便打着哈欠回去了。
徐方亭送到地铁闸机口,看着徐燕萍跟她笑着挥手,想起孟蝶从仙姬坡离开的时候。明明一个欢欢喜喜,一个哭哭啼啼,结果却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同。
高铁与飞机能越过千山万岭,却越不过婚姻的围篱,她以后大概再难见她们一面。
回到宿舍,徐方亭像上一次一样,在床上躺了许久,什么事也不干,仿佛肚子里藏着奇珍异宝,得静卧蓄养“胎灵”。
实际上只不过是一肚子的告别饭。
女儿出嫁前总能吃上最丰盛的一顿饭,妈妈大概也一样。
晚上十点,钱熙程从图书馆回来,像之前一样站上她的椅子,凑到床头摇了摇她肩膀。
“你还没吃晚饭?”
徐方亭转过身,毫无困意,闭了闭眼说:“中午的还没消化完。”
“911在楼下等你。”
“……”
徐方亭好像一下子听不懂那个数字。
“他让我帮忙看一下你在不在,”钱熙程说,“我说不知道,得上来先看看。”
徐方亭摸过手机看了眼,并没有新消息。
钱熙程猜到一二,问:“你们吵架了?”
“嗯。”她放下手机应道。
钱熙程说:“我要告诉他你不在吗?”
她想了想撑着床板坐起来,披头散发,关掉床上小风扇,慢慢爬下梯子。
“我下去吧。”久不下床,她连水也没喝多少,声音有点哑。
徐方亭仓促洗漱,换掉今天粤菜馆那一套衣服,在镜子前梳头,挡住钱熙程在里面的一部分/身体。
“熙程,”宿舍只有她们两个,徐方亭便直接说,“如果我和他在一起,你觉得合适吗?”
钱熙程盥洗台刷鞋子,不由一顿:“成了?”
徐方亭用了一个带小猫咪的橡皮筋,摇头说:“随便问问,想听你最真实的想法。”
钱熙程刷了两把,鞋头褶皱处剥落了些许白胶皮:“哪怕很难听?”
徐方亭鹦鹉学舌:“哪怕很难听。”
“方亭,我觉得你性格和家境跟我有点像,”钱熙程低头忙活鞋子,“如果你们在一起,以后出去花钱怎么办,AA难以承受,你又不是能心安理得花他钱的性格。”
“……”
橡皮筋第一次用,似乎多扎了一圈,勒得头皮有点麻。
徐方亭拔开重新扎,不小心扯下两根头发。
“我下去找他谈谈。”
“方亭,生日快乐!”钱熙程似也忘记刚才的话,抬头笑望着她。
“嗯。”徐方亭晃了晃脑袋,马尾左右摇摆。
有同学跟她说过她散头发更好看,显成熟,像校园里的许多女生那样,吃饭也不扎,只有一只手时不时斯文地撩一下。
她告诉同学说习惯了,干家务不扎不方便。
同学十分好奇,说家务不都是妈妈干的吗,她家就从来不用她动手。
徐方亭那时候才知道,原来真有从小到大没干过家务的女生。可她连妈妈也没有了,还是得自己打理。
*
谈韵之等在宿舍大门对面,跟许多等女朋友的男生一样,又有些不一样。
见到他那一瞬,徐方亭手中手机震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