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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韵之可以主观拒绝办理残疾证,却无力躲开国家机构的“摄像头”。
他重重叹气,坐正身子,窗框那边手像钩子似的甩到方向盘底部,一把挂上去。
“要是排查到了,”谈韵之压了下嘴角,看向她,“能上就继续上,上不了我们换一个地方上,反正我房子分布在好几个小区,不愁没幼儿园。”
“嗯。”
徐方亭短促应一声,也只有像谈韵之这样实力雄厚的家长,才能说“不愁”。
当年她哥哥上小学试过家长陪读,徐燕萍精疲力尽,她哥哥毫无长进,不得不退学,回家学习更基础的自理技能。
徐方亭上初中时,徐燕萍重新出门打工。她问哥哥以后怎么办,徐燕萍说还能怎么办,走一步算一步。
谈韵之挂在方向盘底部的手忽然搭上顶部,顺时针缓缓往下滑了四分之一圈,仿佛抚摸情人的手臂。
“小徐,”他重新看过来,眼神随着呼唤柔和一些,“这个月考试月,我可能周末也回不了家——”
徐方亭连忙点头,说:“没事,你忙。谈嘉秧我会看好的。”
他继续说:“可能暑假才有空带你出去玩。”
她依旧说没事:“谈嘉秧这个月也没长假,除了端午,外面人山人海也不好出门……”
也许心情刚经历颠簸,两个人还没调整好状态,客客气气,竟然不觉有异。
谈韵之默默发动911,缓缓驶出停车位。
一直出了地库,来到榕庭居外第一个红绿灯路口,车厢仍然静悄悄,车窗关上,安静在密闭空间发酵,似乎能把两人呼吸声强调出来。
谈韵之这才想起没有放歌,顺手调到喜欢的歌单。音乐稀释彼此间的沉闷,一点点重建平时的轻松。
歌单英语和日语居多,偶尔掺杂一两手经典的中文老歌,风格多变,时而舒缓,时而激烈,时而欢快,时而忧伤。
以前徐方亭坐他的车多有谈嘉秧相随,歌单必是“宝宝巴士”,比起欣赏音乐,更像听歌而已,她能听其他音乐的机会寥寥无几。
911开过红绿灯路口,一曲纯音乐走到一半,谈韵之冷不防说:“这些歌你喜欢吗?”
“唔?”徐方亭胡思乱想,如梦初醒看他一眼,“挺好的。”
“如果你想听别的,可以自己换。”
“不用,这些就很好。”
也许刚才客气过头,两个人像初次约会的男女,在局促中试探,试探后沉默,如此反复。
打破下一次沉默的是徐方亭。
“你用哪个App听,回去能分享我吗?”
“谈嘉秧听宝宝巴士那个,”谈韵之说,“你回去直接登我号,我有会员。”
“嗯,”这一次沉默的间隙短了一些,“以前登过,回去可能久不开机,就被登出来了。”
……
谈韵之果然开启忙碌模式,缺席徐方亭回沁南的第一个周末,但还不忘叮嘱她周天不用管谈嘉秧,那是谈礼同当班,“多带小孩有益健康”。
徐方亭便去看了孟蝶,一个刚结束复读炼狱,一个还在继续看不到尽头的全职妈妈生活,话题交集似乎变窄了。
时隔半年,孟蝶的新鲜事多与女儿有关,徐方亭默默听着,偶尔对照谈嘉秧同龄时的状况插几句话,但大多时候凑不对时间线,谈嘉秧的发展历程毕竟异于常人,更多时候她忘了一些旧事。
孟蝶女儿比谈嘉秧小三岁,开始说婴语,可以带出去吃饭,但大人会很累。
徐方亭依然没停留晚饭,开着谈韵之的帕拉梅拉离开。
期间王一杭联系过她一次,简单寒暄,面对面时两人不曾有过深谈,隔着网络似乎一时不知道聊什么。他们最大的共同话题就是谈韵之,有人却不想聊。
徐方亭发文字问:「你们专业课会很忙吗?」
王一杭:「考试月会非常忙,但谈韵之应该更忙。」
亭:「为什么?」
王一杭:「他没跟你说?」
亭:「算啦,我就是随便问问。」
王一杭:「暑假还在这边吗,我留沁南实习,周末一起出来走走?」
亭:「在,到时再说吧。」
徐方亭给谈韵之拉进谈嘉秧的班级群,跟她一样围观的还有许多沉默的奶奶爷爷辈,30人的班级,家长和老师足有70多人。
她每天等老师发儿童发育异常的摸底通知,据说摸底要在下学期开学前完成,也就是9月之前;或者每天放学检查谈嘉秧书包,也许会等来一份评估建议,甚至评估量表。
小半个月过去,悬在头顶那把剑始终没有落下,反倒是高考成绩下来了。
端午前一天,11:15分开始,在高考报名系统绑定手机的考生会收到短信推送。
但估计短信量庞大,信道拥挤,徐方亭检查好几回信号、是否欠费,一直没等到。
亭:「小东家,你给我手机号发一条短信吧,看看能不能收到。」
TYZ一早就让她查了成绩立刻告诉他,现在也立马回复:「好。」
不一会,手机震动,当真进了一条新消息。
徐方亭牙关轻颤,点开短信收件箱。
内容只有一个字。
小东家:「吱。」
亭:「收到了。」
TYZ:「多少分?」
亭:「收到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