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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李箱绑在车架上,徐方亭挤在徐燕萍后面,一路暴晒吃灰,终于来到灰尘更多的工地。
搅拌车和泥头车不时进出工地,扬起阵阵灰尘,徐方亭若是洗了头出来,估计没多久就变成裹泥的咸鸭蛋。
恰逢下午上工时间,一批批男人从活动房宿舍下来,个个皮肤黝黑粗糙,个别短袖搭在肩膀上,赤着臂膀,这些人的肚腩像他们的钱包一样鼓不起来。
工地鲜有女人,更遑论像徐方亭这样年轻的女孩子,男人们的目光不言而喻,不知道谁吹了声口哨,周围男人嬉笑不止。
徐燕萍朝那人一指,吼了一个名字,半威吓道:“有没有搞错,我女儿你也敢调戏,活腻了啊!今晚别想吃饭了!”
以那个男人为中心,哄笑声扩散出一个小漩涡。
徐方亭不由蹙眉,低声道:“工地上的男人都这样子吗?”
“哪里都一样,”徐燕萍说,“好人坏人一半一半。”
“……”
徐方亭厉色扫了那群人一眼,默默跟着徐燕萍回宿舍。
徐燕萍同样住活动房,在一楼,宿舍因一半用做杂物间,徐燕萍得以一个人住,隔壁就是厨房。
徐燕萍到隔壁切了半个黑美人西瓜,招呼她过来吃,然后差不多得开始准备晚饭。
冰西瓜很甜,徐方亭匆匆吃完,洗了把冷水脸,便帮她洗小油菜。
“搭车累了就休息一会呗。”徐燕萍分心聊天,手上动作依然利索,还让她去打开工业电扇。
呼呼急风勉强带走一般闷热。
“车上眯了一会,不累,”徐方亭说,“外面建什么项目?”
“商品房,”徐燕萍得了她这个帮工,便转头到旁边削土豆皮,“31层呢,高吧。”
徐方亭淡淡应过:“大概什么时候完工?”
徐燕萍扔了一只无皮土豆到水里,土豆周身立马腾起淀粉的白汁。
“可能明年五六月吧。”
到时候徐燕萍又会漂去哪里,徐方亭不敢多问。
徐燕萍不久便开始拿刀在手上切土豆丝,徐方亭剥蒜米,一顿晚饭比往常省时近一半。
大锅菜重油重辣,徐方亭在校寡了一年,初时觉得可口,吃到后头可能有一部分天气原因,竟也觉得油腻。
“吃不下了吧,”徐燕萍说,“吃不下就倒掉,没事,这里潲水也能卖钱。工地上的人做一天工出汗多,容易饿,不多点油根本顶不了多久。”
徐方亭勉强塞完,打算明天少盛一点。
工地周围很荒凉,买日用品得骑摩托车出去,自然也没什么娱乐活动。
徐燕萍得早起做早餐,徐方亭也跟她早早上床,一起挤在一米二铁架床的下铺。上铺堆了一些东西,而且床板缺了半爿,实在没法住人。
“明天我问办公室有没有多的折叠床,我借一张……”徐燕萍睡前说。
徐方亭尽量往墙壁侧躺,闷声说:“没事。”
徐方亭除了帮徐燕萍忙,空余时间都在看填志愿攻略。办公室WiFi徐燕萍也不知道密码,她没流量看剧,偶尔听听歌——
傍晚还让耳机从床头缝隙滑下去了。
徐燕萍喊她开饭,她应了声等下,找来扫把捞出来——
耳机出来了,还有其他小垃圾。
一个麻将大小的塑料包装袋,已开封,半新不旧,粉红底写着两行小黑字——
PREMIUM CONDOM;
超薄超滑。
“亭——”徐燕萍又喊一声。
徐方亭莫名肩膀一跳,刚没带垃圾铲来,只得匆匆把东西捅回去。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这句话在心里回响了两遍。
小时候她也从仙姬坡的家里抽屉偶然拿到过一个,她拆开以为是气球,但是滑溜溜的,像条肠衣,前端像nipple一样尖。她灌成水气球,准备打结时给徐燕萍逮到,那边急火攻心,夺过她的就扔掉。
因为这件事,徐方亭离家出走了大半天,也没人给她解惑,直到上初中才猜到那是什么。
“来了……”
徐方亭用湿纸巾细致擦一遍耳机,收进背包里。
厨房的饭桌像乡宴酒席的大圆桌,一般老板宴请客人时候才会用,普通工友都是端饭出外面,站着或蹲着吃。现在厨房就只有她们母女俩,徐燕萍便叫她一起坐桌边。
她端着饭碗,给谈韵之发消息。
亭:「小东家,晚上你在颐光春城吗?」
TYZ大概也到饭点,回复很快:「你过来我就在,你不过来我就不在。」
徐方亭一颗心噗通狂跳,像小时候计划离家出走的前夕。
亭:「在吃饭,还要收拾东西,估计要9点多才能到。」
现在差不多晚上六点,徐燕萍不知道能不能送她出公车站。
TYZ:“你发个定位,我过去接你。”
亭:「不用吧,开车过来得一个多小时。」
TYZ:「定位。」
徐方亭猜想又是一波拉锯妥协,只好放弃。
谈韵之收到定位,不一会回复:「8点左右到。」
徐方亭兜起手机,走近徐燕萍,叫了一声妈,筷子随便拨饭菜。
“一会我以前的东家过来接我,假期我给他带小孩。”
徐燕萍筷子一顿,抬眼看她:“今晚就走,那么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