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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空旷的广场,一勾薄月紧贴夜幕,城市的夜空见不着几颗星子,只有霓虹彻夜陪伴,他不禁邀月入镜,问:“小徐,你那边看得到月亮吗?”
徐方亭没看到月亮,双眼紧闭,看见了周公。
谈韵之盯着她不似作伪的睡颜,良久,又轻轻唤一声:“小徐?”
徐方亭还没出来。
这才晚上八点,估计真的疲累。
他轻点屏幕,唤起按钮面板,拇指悬在红色键上又是一会,意外发现这人睫毛挺长,跟两道浓眉同一个派系。
他不禁同时按下音量+和关机键,咔嚓截屏。
面板自然消失,他重新唤醒,点下红色按钮。
一个多小时的通话终于结束。
谈韵之发了一条语音消息:“怕你手机没电,先挂了。晚安啊……小徐。”
他站在原地,忘记身处何方似的,看了一圈。确定位置后,兜起手机往回闷头走,才出几步,他又停下,重新掏出手机,仰头拍了一张弯月,补发给徐方亭。
「星星不出来,城里月亮就自己一个,真凄凉。」
*
进入今年的尾巴月份,徐方亭喉头的黏黏虫日渐蒸发,消失不见,声音恢复正常,她似乎还没从月考失利中缓过劲。
第一个周末,徐方亭和徐燕萍通上视频。说来也微妙,她和自己母亲的联系,竟然没有和谈韵之这个前东家频繁,孟蝶更不用说,自上次见面之后,便像失联一般。
她用不上手机有一方面原因,另一方面,可能归于她不主动。
她自己焦头烂额,更是无暇他顾。
徐燕萍住活动房里,背景是一张铁架床,只有下铺在使用,上铺堆满东西。工地女工少,有也经常跟丈夫搭伴出现,文员级别的职员有单间宿舍,不像徐燕萍一半房间充当食堂仓库。
徐燕萍说:“我们老板娘给了我一袋核桃,放假我给你带回去啊,这东西补脑。”
母亲很少问她吃不吃,通常默认她不挑食,她们家没有挑食的条件。
“留你吃吧,带回来多麻烦。”
徐方亭营养跟上基准水平后,对零食欲望寥寥,甚至像谈嘉秧一样挑剔核桃干涩的口感。
“我不爱吃这东西,”徐燕萍说,“留你看书累了来几颗。”
小时候徐方亭做过一篇阅读理解,《妈妈爱吃鱼头》,标准答案是表达妈妈对孩子的爱。
家里餐桌有时连鱼头也没有,她一直不知道她妈妈爱吃什么,大概也像她一样,能吃的都爱。
徐方亭现在回看,爱吃鱼头更像辛酸掩饰,像谈韵之家就不需要分将一条鱼头身分家。
“你带回来吧。”
徐方亭只能应下,到时可以给徐燕萍剥几颗。
徐燕萍终于将核桃交代出去,松一口气,故作随意问:“学习紧张吗?”
“高三都那样……”徐方亭像尝到坏了的核桃,以形损形,脑袋开始晕乎,“高四……”
或者她应该算高六。
徐燕萍以前很少过问成绩,自己初中文化,很难理解高中成绩的表现,徐方亭说什么信什么,反正女儿一向不用她操心。
“放宽心,相信你自己,”徐燕萍宽泛而认真地鼓劲,“你之后我们仙姬坡还没其他人考上舟高。”
徐方亭含糊一通。
徐燕萍又问:“最近还跟孟蝶有联系吗?”
徐方亭如实道:“没怎么开机,而且她带小孩估计比我还忙。”
“忙着要二胎?”
“……她女儿才多大!”
徐燕萍离开备考雷区,话语立刻松弛,漫不经心道:“她肯定要给人家生个儿子,男人没儿子出去都没脸见人。”
徐方亭诧然道:“妈,你也是这样想的?”
“大家都这么想,社会就是这样啦。以前躲着都要生二胎,现在开放二胎,更是敞开肚皮生啦。我跟你说,”徐燕萍忽然压低声音,“我们老板娘比我小两岁而已,女儿都怀孕了,当妈的还想要二胎,试管都做了,没成,还想继续做。”
本以为家长里短可以放松神经,没想激起更深一层的愤慨。
徐方亭嘲讽道:“有这精力,都可以帮女儿带孙女了。”
“你懂什么,”徐燕萍说,“自己儿女当然比儿女的儿女更亲一层啊。再说孙女肯定爷爷奶奶带,跟谁姓就谁带,你看孟蝶不就这样吗。”
徐方亭瞠目结舌,原来家长里短比学习更折磨人,前者要对抗周围一群人的顽固思维,后者只需掌握一些固定方法。就像谈嘉秧喜欢学习一些富含规律的常识,这会比学会社交技能容易掌握。
徐方亭当八卦听她把熟人近况唠叨一遭,不经意打起哈欠,徐燕萍便赶人早睡,她自个儿明天要去扛半头猪回来。
*
国庆到元旦之间没有法定长假,过圣诞已蔚然成风,但节日落在工作日,校园禁锢学生,这股风气凉了几分,再吹至这一盘散沙的复读班,风力已尽,节不像节。
徐方亭有幸得到宣洁一只从家带来的苹果,隔天也像模像样回赠一条士力架。
徐方亭突然想起谈韵之,不知道他有没有收到女生送的苹果,如果有,他是自己吃,还是借花献佛,留给谈嘉秧。谈嘉秧读的公立幼儿园,应该不会像双语早教一样庆祝圣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