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余来，是贺余自己要求的。地府人间代办处的工作人员从冰柜里拉出装张怡的尸袋。拉开尸袋的拉链，张怡脸上有一层白霜，看着更为惨淡。
    贺余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她以为，自己都见过那么多鬼了，两个鬼王还在旁边，一个尸体不过就是睡着了的人而已，没什么可怕的。
    但当她看到张怡时，心里还是咯噔一下。总有一天，她也会是这副样子，冰凉凉地躺在某个地方，像是死了的猪一样，任人处置。
    贺余觉得反胃，转身跑了出去。
    桑景回头看了一眼，道：“殿下不跟去看看。娘娘大约是头回见死人，怕是还不能适合。”
    “死人有什么可怕的？”公子鸮不以为然。
    “殿下，还是去看看吧。娘娘是人，没有哪个人第一次看到死人不怕的。”
    “为什么？”公子鸮觉得很奇怪。
    “因为本能。殿下没有做过人……”桑景说完这话停顿了一下，解释了一句：“我没有别的意思。殿下是幽都山天生地养的，没有经历过人。我是从人到鬼，我知道人看到死人那种害怕，很容易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成为一具尸体。”
    公子鸮觉得桑景的话有道理，只是他有点不明白，人不是都觉得鬼更可怕吗？什么时候死人排在鬼前面了。
    “那你盯着，我去看看。”公子鸮落下这话，才往外面走。
    贺余这会儿正在外面的花坛边干呕，吐也吐不出来，就是胃里一阵翻腾，但身子却不由得冒了冷汗。
    “我很丑吧？”突然有人在她身边问了一句。
    贺余猛然扭头，就见张怡站在身边，她连退了几步，险些跌倒，却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扶住。
    “老……老板，她……”贺余没有回头，也能感受到刚刚扶住她的人是公子鸮，就好像他的身上有种特别的气息。
    “怕什么，她还能吃了你？”公子鸮把她拉在了身后。
    “我就是突然看到她……”贺余没再往下说，她确实就是害怕。
    “知道我是谁吗？”公子鸮冷冷地看着张怡。
    “去过地府的鬼，没有不知道殿下的。”张怡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感觉到身子有些冷。
    这还是她死了之后，第一次感觉到身子冰凉。虽然做鬼没有几天，但关于做鬼的相关知识普及，地府还是做得很好。
    比如，你得知道谁是幽都大帝，你得知道谁是幽都山之子。如果连这两位都不知道，那做鬼就会很失败。
    “殿下，冒昧问一句，贺余也死了吗？”
    张怡接受到的信息，不能跟幽都山之子待太长，那样会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直接魂飞魄散。但心中实在好奇，所以才有此一问。
    “她？”公子鸮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贺余，答了一句：“快了。”
    快了？
    要这么直接吗？
    贺余在身后掐了下公子鸮的腰，但张怡这会儿倒是很拎得清公子鸮话里的意思，“她没死，为什么那天会在18路车上？”
    “跟你有关系吗？”公子鸮反问。
    “没，没有。我就是好奇，好奇而已。”
    “少有点好奇心，赶紧进去，你很快就能还阳了。但我提醒你，如果还阳之后你还记得这几天的事，最好闭上你的嘴，不然地府的门会随时为你打开。”
    “我能还阳？我可以再活了？”这对张怡来说，简直是喜从天降。
    “张怡，你赶紧进去吧，醒来之后一定要好好对爱你的那个人。”贺余补充了一句。
    张怡还想问什么，似乎就听到有人在召唤她，随即便不由自主地往召唤的方向去，直到她站在了自己的尸体跟前。
    她看到了那个男人，那个她一直都不喜欢的男人。
    “潘先生，她已经来了，走完流程，大约一个小时之后，她便会醒过来。但鉴于她目前的身体情况，我们替你安排了医院的救护车，后续可能会引发的新闻，还请潘先生按我们之前给出的稿子来说，这样你们也会少些麻烦。”地府的工作人员正在给潘凯城做最后的交代。
    “我一定谨记，只要她能活过来。”潘凯城伸手摸了摸脸上还有冰霜的张怡的脸。
    地府的工作人员在一只手机上按了几下，然后便让张怡的魂魄躺到了尸体之上，很快便与之合二为一。
    潘凯城跟着几个工作人员一起把张怡推上了停在门外的救护车里，站在不远处的公子鸮与贺余目送着那辆车远去。
    “她能活多久？”贺余问。
    “十年。”
    “有人愿意把自己的阳寿给别人十年，这份爱，已然超越了生死。嫁给这个男人，张怡不亏。”贺余感慨道。
    “你是觉得嫁给我亏了？”
    贺余回头看公子鸮，心想，别人嫁人，是死而复生，而她嫁人，是生而赴死，这都亏到姥姥家了。
    “老板，我们明天就回陵阳吧。”贺余的情绪突然低落。
    “明天？”公子鸮想了想